画像画出来了,可这人却还没有消息,巴三像是从省城消失了似的,范十九爷得知何洛在长盛作事,对他又高看了一眼。

“小兄弟,是个人物啊。”

他比了比大拇指。

“省城做文物的圈子,有三大人物。一位是唐四爷唐家仁,他是国党中央委员唐生智的侄儿;一位是孙老板孙世庆,此人名声不佳,据闻与日本人有些不清不楚;而最后这位便是关大先生。”

“关大先生是位奇人,他出身穷苦,和我们江湖人差不离,可跟了个好主家,他又勤奋好学,主家是做古玩生意的,他跟着四处跑,甚至还坐了船去了法兰西那边,学会了洋话,跟着主家在那头做过好几年古董生意,后来自己退出来开了店,慢慢在外头把名声打响,拿着钱回来倒腾起了银行这个新事物不说,还开起了长盛商行,手下拉起一大批的碗担业、铲地皮,全国各地的作文物买卖,可卖洋人,他真真假假掺着卖,听说啊,拿了钱还在法兰西办了个什么留学生支助,还建了楼给他们住。”

“这三人里头,关大先生待人最为仁厚,坊间名声也好,只不过江湖上有人说这位关大先生,其实与湘军总司令谭延闿有些关系,此事不知真假。如何?那关大先生可如坊间所说为人仗义仁厚?”

何洛点点头。“大先生确实是好人。”

他也不太会形容人,干脆直接就给人定了个好人位置,倒也是,关大先生关怀人的那一套可不是做假的,叫买衣袜的二十个大洋可还在何洛怀里揣着呢。

这可是实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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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代:古董达到一定的年代叫“到代”、也叫“够年份”。

第19章 点灵化甲

坐着和范十九爷说了会儿话,何洛起身告辞回了长盛贸易商行。

他不傻,范十九爷会和他说道湘郡的三位古董领头人物,并提及背后靠山,其实是个提点,也有与他交好之意。

想来也是,术师虽然在江湖上有个名号,但真正的术师出山的并不多,皆因术师手段诡奇,防不胜防,能交好便尽量不要交恶,范十九爷这样,反倒让何洛觉得心里舒服。

他是舒服了,可巴三就不舒服了。

巴三躲在那个屋子里,拿着人家孩子做人质威胁着那对夫妻帮自己在外头打探消息买药回来处理伤口。

他穿着男人的衣服,又想办法让人去买了假发回来装扮了一下,带着人家的孩子装成父子去城门和码头转了一圈,发现监视更加严密了,就连卖菜的大婶子叔伯里头都混着老板的人。

虽然作了换装,一时没有人认出来,但巴三不敢冒这个险,因为每个进出城门的人的脸都被死死的盯着,就连进出的车子,都有警察一样的人物借口查证,能藏人的牛车草堆,车板底下都没放过,验了才给放出城,这么严密的监控之下,巴三自觉难度太高,他不敢冒这个险,身上的伤还没好,老板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派出来的人身上多少看得出带了刀枪的痕迹,只怕他还没跑出十米,就要被打成马蜂窝。

想到这点,巴三只好打道回府,在人家家里继续沉寂下来。

他活得如惊弓之鸟,虽然没有再出去,但绷紧的神经刺激了他的感知能力,他总觉得湘郡的天变了,城里也变得不安全,这一点,从外头回来的这家男主人的说话里也听得出来,有人好像在全城找什么人。

敢这么全城找人的,自然是丐帮与盗门。

盗门对巴三厌得入骨。

盗,是个下作的职业,但如扈老十所说,盗门有盗门的规矩,有个底限,巴三抢人祖师牌位这种事放哪都是天打雷劈的缺德之事,将心比心,放哪都没人饶得过去,更何况一分析,他就是个盗门出身,这不是坏了盗门名声脸面么?

翻地皮儿找了两天,硬是没啥线索,盗门的头头目目们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有人道:“这么下去不是个事,会不会弄错了,这个人并不是咱们门中之人。”

有人反对。“不能。他啥都不抢,就抢人家阴沉木做的那块祖师爷牌子,可见眼睛毒辣着,晓得得很,十有八九不是土夫子,就是铲地皮。”

“也是,不过明面上的我们找了一大圈了,根本冒得这个人,那他可能在哪里?”

“你们果些哈新(傻人),就没有想过半个江湖的投靠人吗?”

“哈癞子,你的意思是,那些古玩老板手下养的铲地皮土夫子?”

“就是这个,还有碗担业滴。”

“省城文物铺子好多,找起来找死个血,不过总算有个名堂了,走,喊起人把画像分一下,分个几路去找客。”

锁定了目标,盗门的人再次找上丐帮一块出动搜找巴三,听了万老板的说法,租了车已经进城的帛派掌门与小徒弟此刻刚进城。

万大老板这几天有气,逢人做错点事就大骂特骂不留情面,听到有人来问何师傅在不在,黑着脸让管事出去回话,说人弄坏他们的东西,跑了,连门都不让找上门来的师徒两个进。

蹲在街边,毛珌琫面无表情的道:“师父,怎么办。”

师父伍三思撑着脸,拿着一个小石子用指甲划来刮去,闻言连眼神都没赏徒弟一个:“为师正在算卦,不必惊慌,顺其自然,自然有与你师兄汇合的那天。”

“我没惊。”

“哦,为师知道,你只有慌。怕什么,有为师在,不会叫你被人拐走的。”

“……”

毛珌琫紧紧闭上了嘴。

跟师父说话,话总会死,算了,还是记着帐,等遇到师兄了再从师兄身上讨回来。

伍三思不知道徒弟心里的小九九,他扒拉完了,把那个指甲大的小石子随手一滚,石子在穿流的人群的脚之间穿梭,穿梭着滚着中上头黑色的光芒一闪,石子不见了,一只黑色的小甲虫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的抖着壳儿想飞起来,抖了半天终于挣开了厚壳露出了翅膀,随着它展翅试着飞动,终于在撞上一个人的长衫摆时离了地,一路晃荡时忽高忽下忽左忽右,像是分不清方向似的,最后一头扎进了万宝斋。

“走吧,先找个地方吃饭暖暖身子,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你师兄的位置了。”

毛珌琫听话的站起来,走的时候眼神还往后瞟了瞟,师父的点灵术不是一般的厉害,随随便便就能做到本灵一体,不像他和师兄,到现在找个点灵节点都要花上一段时间。

自己还是欠练习。

说是吃饭,最后还是找了个摊子买了几个包子,要了一份汤,两个人蹲在避风的巷子口吃的,两个人吃得香,吃着吃着,有人在巷子口停下,师徒俩避了避,站起来贴着墙让那人过去。可是巷子窄得很,这个人又挑着一个长扁担,两头的大箩筐晃荡荡的,经过时还是撞到了伍三思身上。

毛珌琫一手提住箩筐,一边问:“师父,没事吧。”

伍三思摇摇头,挑担的人突然被拉住担子,回头就要来凶人。

“做么子拉住我筐?是想抢东西还是何的喽?”

省城话与云山的话不一样,但好歹能听懂说的啥,毛珌琫长腿一迈,往这挑担子的人面前一站,高出一个半头的巨大身板立马给了这汉子很大的压力,他想退后一步,可一头筐还叫人拿捏得死死的,扯都扯不动,连带着他都退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