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1 / 1)

“大哥,我记得咱们阿婆就是蛊师,”这兄弟两手五指一张一合,口气掩饰不住兴奋,随后压低了声音。“这回唐四爷给一百两金,哎,十哥,你先听我讲完,这消息来得真,不骗你,听说就是请蛊师去认蛊。”

扈老十听了眼神更怀疑。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只认个蛊就能得这么多金子?”

见老十不信,这个兄弟急了,想了想下了决心拍开老十推自己出门的手,一只脚卡在门槛里小声急道:“大哥你记得孙府里的尸体不?听说晚上在警察局剖了,发现了蛊虫。你也晓得唐四爷才请了苗氏祖孙做事,他们赶尸派和蛊门同出一源,发赏的时候还是他们祖孙跟着一个叫鬼才的去的会里。这消息一出来,认得人的,有关系的都起了心思,大哥,我这不是想着你养家供老人要钱?反正也就是去认个蛊,不会出么子岔子。

要不你问下阿婆愿不愿意去,我都听说了,只要验证了身份定下人,先给十锭金的定金,这么轻松的活计,错过了真的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十哥,你也莫觉得我多事,我来了几回,有注意到阿婆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蛮无聊的叹气,你事多,嫂子也要做活,娃娃崽跟着嫂子,阿婆一个人真的难受,这会子是个机会,让阿婆做点子事散一下心,而且有了进项,过年你屋里也松快很多。”

扈老十想把这兄弟给踹出去,可听了后头的话腿就迟了。就在这时候楼上有响动,随后阿婆的声音响起来:“老十,你起来了啊?我好像听到别个的声音了,这么早,怕是有事,你喊他坐着聊,外头冷得很,莫把人冻坏了。”

扈老十听了这话黑着脸甩了个眼刀子给兄弟,只好打开门让他进来。

这兄弟笑嘻嘻的赶紧喊了声十哥阿娘好,搓着手一缩就坐到桌子边了。

“阿娘,我是来给我十哥介绍事做,轻松得很,老板是咱们省城的唐少帅唐四爷,出手可大方,就是这个活吧,十哥做不来,非得您出手。”

扈老十扶着滕咒阿婆下了楼,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跟滕咒阿婆讲:“娘,你莫听他的,您……您平时在屋里也无聊,要不这样,您坐下来也听听我这兄弟说的这个事,要是您觉得好,出去走走做下活也要得。”

那兄弟还以为老十要反对,没想到他突然改了口,呆了一下后笑着点头:“正是,这个事哪,咱们十哥空有一把子力气也莫得用,还是阿婆才能担主角儿。”

滕咒阿婆疑惑得很,她没想到老十居然细心的注意到了自己平时在屋里的事,笑着拍老十的手:“哪有么子无聊不无聊的,你和媳妇都孝顺,我喜欢得很。

只是老十,你老实讲,你遇到麻烦了?要是遇到麻烦,也莫一个人担着,我们是一屋的人,你讲出来,阿婆眼虽然不好,但还莫有七老八十的走不动,能帮你分担就帮你分担。”

她这么一讲,扈老十心里的愧疚倒是更重了一分,他想了想,故作轻松的把方才两人讲的事说了出来,末了问:“娘,就是这个事,和我莫得关系,只是兄弟看着这个钱多,活也好做,就来问一下看娘想不想接。”

滕咒阿婆不出声。

她算是个退隐的人物了,虽然老十孝顺,事事不想让她担心,但她也晓得,老十性子耿直,钱财蛮多贴了兄弟,还养着自己养着家和师父,负担哪里不重?省城又是个开销大的地方,老十在门里的位置上不上下不下,油水哪有那么多,她想帮称一把,莫给老十拖后腿添麻烦,眼下倒是个机会。

再讲了,这个事主老板是省城的少帅,她是不晓得少帅是个么子官,但听着就厉害,而且能出得起这样的大价钱,肯定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要是事做好了,说不定还能结下善缘,以后老十有了么子事,不求对方帮忙到底,照拂个一二也是好的。

想明了这层,滕咒阿婆笑道:“确实是个好事,阿婆我也还做得动,就是眼睛凑近了也看得清的,要是对方不嫌弃这个,我老婆子就走这一遭。”

第179章 碰面

“阿婆您同意了那我马上去接这个赏。”

扈老十的兄弟一蹦起来,风一样的跑了。

扈老十心里是有些担心的,阿婆眼睛不比从前,要是做活前能把眼睛治好就好了。想到这他就想到了那个何小兄弟的师傅,心下一动。

虽然一开始他对何小兄弟的师傅是个少年感到吃惊,但江湖门派里不讲年龄,而是讲能力,天纵奇才者自然身份地位会高贵很多,那少年说能给阿婆治眼,当时说好约时间,若不是这几天自己一门心思放在秘宝图上,阿婆的眼睛早就能得到治疗了,都是自己,贪财误了正事。

扈老十心里不好受,低声对滕咒阿婆道歉。

滕咒阿婆没想到老十困在这个事里头,她把老十当崽,哪能介意呢,当下好声的劝老十莫多想,母子两个讲了几句,滕咒阿婆怕老十心里挂着这个事放不开,便转移话题:“老十啊,这唐四爷是么子样的人物?你跟我讲讲。”

老十粗中有细的人物,一听就晓得阿婆怕自己难受,故意拐弯呢,便故做轻松的道:“娘,唐四爷可是咱们湘郡的少帅,他爹唐生智是咱们省的委员,外头也喊唐司令、唐督军,掌着一支老大的军队呢,现在城里到处戒严巡逻的兵,就是唐家的。”

他说完,想起阿婆接活,有些担心的问:“娘你已经好久莫有制蛊动蛊了,这答应去帮唐四爷做事,不带东西不要紧?”

滕咒阿婆晓得他说的东西是么子,温声笑:“莫要紧的,只是到时候你要陪着我,在我旁边就行。”

扈老十本身也不放心得滕咒阿婆,听了这话忙不迭的应了。

唐四爷派来的人动作很快,天刚亮不久就来了车子接人,唐四爷也重视这个事,派出的是自己的孙副官,扈老十跟滕咒阿婆坐上了车,得知这个军官是唐四爷的得力助手,心下暗暗吃惊,一边猜疑事情怕是有麻烦,一边又因为得到重视而心里舒服。

孙副官是个会来事的,态度客气亲切,又是唐委员早些年在湘西山里收伏的悍匪,聊起苗族苗寨头头是道得很,等到了警察局下车,扈老十才恍然时间居然一下子过去了。

他们一路往地下走,一边走孙副官一边提醒脚下,嘴里道:“等下子进去怕是气味不好闻,场面也不好看,要是阿婆您受不了,您就出声,可以到另外的屋等一会,我叫人拿那东西给您看。”

滕咒阿婆摇头:“要看的,蛊师辩虫是一方面,还要从中蛊的人身上看症状,才更好结合在一起做判断。孙副官不用担心老太婆,早些年年轻的时候,我也走南闯北的见识过一些大场面,不怕。”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要是不舒服您还是得开口告诉我或在场的兵,您是江湖前辈,可不能在我们唐家军这里受了委屈。”

孙副官笑道,话说得客气又漂亮,三人很快到了停尸解剖的屋子,守门的士兵行了礼,给三人递上了口罩和手套,等人都戴上了赶紧开了门。

门一开里头的气味便扑涌而来,苗氏祖孙和毛珌琫都在里头,孙副官给几人做了介绍后,扈老十只一眼就看到里头两个台子上躺着的被肢解的已经不成人形的东西,他就是个贼儿,先还没明白那些是啥子,等走到面前了正好对上凌乱的头发里显露出来的女人的眼睛和可见的嘴角鼻孔,心下一恶,克制不住肚子里就翻江捣海起来。

反观滕咒阿婆,老太太身材娇小,穿着黑色的夹棉袄子,灰白的头发工整的盘成个髻用素银簪子固定在脑后,稳如泰山面色不变,甚至还因为想看清楚伸过头凑近了去。

扈老十赶紧拉了拉滕咒阿婆的手,滕咒阿婆轻轻拍几下他手背,示意自己没得事,扈老十这才站到一边去。

毛珌琫没想到请来的是位老太太,面有点善,像是眼睛不好的尽往尸块上凑,看了苗万里一眼,苗万里根本没看室内的人,眼神只落在那具女尸的腰和狼缝合的那一截上,显然没有半分要介绍情况的意思,毛珌琫再看苗老先生,老人家坐在一边,正一双死人眼看着自己。

……敢情人家等着他这个后生崽主动给人介绍呢。

“阿婆,”毛珌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我来和您说下情况。”

毛珌琫不爱开口说话,但真遇到了事要开口,说起来简单明了,用词造句不多,但事件的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他说了一大半儿,说到解剖发现虫的时候门又响了起来,毛珌琫被这声音打断了叙述,几人同时看向门口。

来的是唐管家,他旁边还站着个小人,毛珌琫一看赶紧上前,顾不得跟唐管家打招呼先就挡在门口道:“你怎么来了?”

银霜捧着个只有巴掌大非常精致的珐琅海棠式小圆盂,里头一汪清水养着蒜瓣儿似的水仙。她在唐公馆住着,跟二哥好些天没见到面,一见面毛珌琫都差点没认出她来。小姑娘的头发烫了,梳成了公主头,下边一卷一卷的,可爱得不得了,又穿着精致绣花的蓬蓬裙子,踩着鹿皮靴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依着翠生生的水苗花茎,跟个富家小姐一样。

要不是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毛珌琫记得,还真一下子不会想到是银霜。

“二哥真厉害,都没看到我的脸就认出我了。”银霜笑嘻嘻的,下一秒闻到气味又皱起眉。

“我来帮忙做事的,二哥你放心,我不是来耍的。”

毛珌琫想说你一个小妹子来凑么子热闹,然而眼神落在那盆水仙上,想起她虽然小,但却是个苗蛊,便闭上了嘴,想了一下道:“你还小,莫见过死人,怕是受不了,去旁边屋里等着,我等下拿蛊过来给你看。”

毛珌琫不让步,银霜就是伸头晃脑也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只好无奈的同意了,唐管家意外得很,没想到毛师傅看着冷冷清清木桩子似的,倒是细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