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万里这个青年看着像个活死人,手却非常的稳,下刀子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像在脱衣服一样的自然,随着他手起刀落,女尸的皮肉被漂亮的跟骨头分开来,甚至还从血肉里把神经血管等都剔了出来,站在台前的几人看着心里都不舒服,毛珌琫的眼睛盯着那把刀起起落落,随手拿着旁边的记录本子写下其中的疑点。
一,
女尸血肉呈暗红色,肌理分明,血液呈黑色半凝固状。
二,
骨头呈现黑蓝色,质硬,砍之有金戈之声,蛮力都不能断。
三,
筋呈黑灰色,如同骨头,割不开,切不烂……
他记得很快,唐四爷看久了剖尸看得心里难受,一转头就看到二师兄在本子上写写记记,于伸头过去一看,不由得挑眉。
这具尸体解剖得特别彻底,等完全把肉、骨、筋、膜、血管等分离,已经是四更天了,但幸不辱命的是最终在这女子的脑浆里发现了一个虫卵一样的东西。
站了一夜,便是毛珌琫都觉得有点子扛不住,反观苗氏祖孙一脸若无其事。
苗老先生看唐四爷拿着装虫卵的瓶子在光下照着看,便给他解释:“这种浅浅粉色的虫卵老夫出道几十年,便是家族里也未曾听说过,只怕是人潜心研究出来的新品,四爷可否让老夫带回去仔细研究?”
唐四爷摇摇头放下瓶子:“蛊术我记得乃是蛊门秘术,也是属于巫术的一种,日本人按理是不懂得这些的,苗老,你在湘西蛮有名气,苗家也是大家,不是我唐某怀疑苗家人,而是就这件事来看,我怀疑日本人可能早些年潜伏拜师进了蛊门,否则如何解释这个古怪的尸体里发现的东西?”
也不晓得是不是毛珌琫站久了看久了眼花了,总觉得唐四爷这话说出来后苗氏祖孙青白的脸色又青上了一分。
良久,苗万里道:“我们苗家做的么子行当四爷想必清楚。”
苗老先生在一边也点头,他忽然叹了口气:“我们苗家的这个行当,想来四爷和毛师傅也多少有耳闻,必须具备有两个条件:一胆子大,二是身体好。而且,必须拜师。赶尸匠从不乱收徒弟。学徒由家长先立字据,接着赶尸匠必须面试。一般来讲,要看满16岁,身高1.7米以上,同时还有一个十分特殊的条件,相貌要长得丑一点。应试者望着当空的太阳,然后旋转,接着突然停下,要你马上分辨东西南北,倘若分不出,则不能录用。”
“这些年随着洋人入关,交通也比从前不知道好多少,我们这行的营生,是越来越艰难,这几十年里收徒都不像从前好收,所以四爷这点子担心虽然有道理,但也不大可能。不过老夫还是会通知族里,把这一甲子的收徒好生捋一到。”
毛珌琫看着瓶子若有所思。
他到是觉得,虽然赶尸匠是巫蛊一支,这发现的蛊虫倒不如让真正玩蛊的行家来判断,故而看向唐四爷:“四爷,在下有建议,不知四爷认不认得蛊门中人?她们专业制蛊用蛊,只怕看到这虫子虫卵会看出来历。”
苗万里嗯的表示同意,这个年轻人这晚难得的再次开口:“制蛊需用心或心头血,像这种控人的肉蛊一般来讲更需要施蛊人自身的血肉养活。一般蛊死施蛊人会受反噬,要我看,这个人怕是受伤不会轻。”
唐四爷马上明白了他未完的意思:查找药铺抓药的情况,怕是能找出点线索。
他一拍掌,马上就着手让人去江湖发贴请蛊师同时全城盘查药局药铺医院来。
第178章 滕咒阿婆出山
蛊师并不是那么好请的,主要是这个江湖门派的人少,并且低调、神秘,多居于湘西山寨里,因为职业的关系,他们又特别讲究干净,所以省城所知的蛊师非常少。但唐四爷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出了重金,很快的,江湖上一道聘令便传扬了开。
唐四爷这边的举动扈老十和范十九爷清楚得很,扈老十听闻王长贵失踪,赶紧去找范十九,然而走了几次都扑了个空,他倒也理解,这范十九爷跟王当家的关系好,蛮多时候看两人相处就跟亲兄弟似的,心里感叹,这范十九爷真是有情有义,希望这王长贵莫出事儿。
江湖人都盯着关府,扈老十也探过,后头还让手下的弟兄盯着,关府隔壁进车的事儿扈老十也得了消息,呷了晚饭他就寻思着再次来寻范十九爷,这个时候的范十九却是在小二金的屋里。
王长贵一失踪,范十九爷急了一番便想起了小二金,哪想到小二金又马上被唐四爷给请了去,他去请人扑了个空,自己下了重金换了个假名儿悬赏王长贵的下落,可到底坐立不安,催着人在小二金的住处外守着,时不时就要听下消息,好不容易等到了小二金回去的信,范十九爷饭都顾不得呷,便提了重礼匆匆赶了过去。
小二金这次算不出东西心里烦得很,就算范十九爷上门都没给个好脸色,等听到想请自己算一卦寻人,小二金直接便摇头拒绝了。
“这个事不是我不帮你,四爷这回请了我去算了,根本算不出来,我们金门这行是窥探天机的,这回对方连天机都能摒掉,可见对方手段高明,超出我小二金老远啊。”
他看不见,但直觉比常人更厉害,说完话感觉到沉默,便晓得范十九爷怕是有想法,小二金心下有点子不舒服,但脸上不露出来,只长叹一声道:“我算不出来就算了,唐四爷后来又请了沈师傅,结果也莫得用。
十九爷,你给我交个底儿,王当家的失踪,你这么着急做么子?”
范十九爷确实是有点子不信小二金的话。小二金是哪个?省城响当当的金门人物,从来莫有失过手,可这会居然说他算不出来,打死范十九爷也是不肯信的。
只是小二金接着提到了沈师傅,范十九爷心下一动,对自己的不信任动摇起来。
算命批八字和占星虽然同为金门,但同样也是竞争对手,一般都不愿意提到对方,但小二金这会子却苦笑着说出这样的话,范十九爷再想下唐四爷平常的作风,明白自己怕是急躁之下乱怪了人。
“王当家的是我拜把子的生死之交的兄弟。王当家的失踪,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不瞒二金爷,早年我义气斗狠,伤过身子,此生是不可能有崽的了,这也是我一直莫有娶亲的原因,王当家的和我讲好了,他以后成了亲有了崽,就过继一个给我,你讲,我能不急?”
小二金吃了一惊,闻言想安慰又不好安慰,想了想道:“找人也是一桩功德,这样吧,我还是给你算一回,要是算不出来,我也莫得法子了,四爷那边倒是请得能人在追查这个案子,或许那头会有蛛丝马迹,要是我这边不成,你看想办法跟唐四爷求个情,可能能从那头得信也莫一定。”
听了小二金这话,范十九爷感激得很,晓得小二金看不见也还是站起来恭恭整整给他行了个躬身大礼。
小二金很慎重,洗净了手又点了香,又问清范十九爷本名和王长贵的名字,这才用了蓍草,一边占卜一边口里喃喃念:“假尔泰龟有常格,尔筮[shì]有常,其官姓*名*,今日有**事,未知可否。爰[yuán]质所疑于神于灵,吉凶得失,悔吝忧考,唯尔有神,尚明告之。”
按说蓍草占卜的第一步,是要从五十根蓍草中取出一根来放置一边,只用四十九根参与演算,范十九爷也明明看到那一根蓍草被小二金放在一边的桌上,然而等一变二变三变完成,小二金脸色一变,说少了一根,演算不对。他伸手去摸那根拿出来的蓍草,桌子上却根本看不到踪迹,只有茶壶茶杯摆在那里。
两个人再三确认莫有动过草、又把所有的草重新数了一遍后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十九爷脸色难看的拿出一个如意花纹小袋子放到桌上,起身告辞。
关上门的时候,十九爷隐隐听到门后传来一声轻叹。
他怀着满腹的焦急回到酒楼,听到掌柜的讲扈老十又来找他,等了一阵子见没等到人便走了的事儿也没放在心上,全副心思分成了两半,一半担心王当家的的安危,一半儿则在寻思如何求到唐四爷那儿去探听情况。
扈老十找了好多回都见不到范十九爷个人影,心里也生出了烦闷,同时还有一丝怀疑:就算是拜把子兄弟,范十九爷这也特上心了吧?还是说范十九这人面上答应着自己合作,实际上另外打着盘算想利用自己?
想想也是,他两人都是江湖人,隔门隔派的,都是为了利益才临时混在一起,人家有算盘也是正常,倒是他扈老十犯憨,把人想得太好了。
还好想清楚这点还不晚。
扈老十心情不好,回到屋后有兄弟在等着,跟他低语晚上有人要夜探叶府的事儿,扈老十想到孙论坛关府的事,沉着脸摇头:“姓关的货跟我们莫得关系,让那些贪心的莫得道义的去犯险去,你们只管盯紧了关府和姓关的府上的每个人,稳着点莫乱来。”
他手下的兄弟也觉得扈老十说得对,点头表了态后便走了。
这夜扈老十睡不太着,翻来覆去的,直到过了三更才有了睡意,然而天还未亮就被敲门声喊了起来。
进来的兄弟也不讲废话,直接就跟扈老十讲了个大消息:“唐四爷又下聘赏了,这回重金,这个数求人,请蛊门的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