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闻此言,顾司宜放下木梳,今夜不会有人过来,因为这灵堂便设在王从南居住的外屋,丫头们胆子小,这里又没有侍卫。

顾司宜说:“陈钰死了,姑娘被逼无奈也不算负他,姑娘便没有想过,为何杨广会让你嫁到杨家。”

王从南长叹,说:“许是因乔肃吹了些耳旁风,他打小心怀不轨,屡次跟踪将我堵在学堂巷内,那时我念及他是杨佑的书童,不与他计较,三年前他夜入我闺房,告知定会让我留在他身侧,当杨家送来婚书时,我便知他目的达到了。”

顾司宜知道,王从南不怕她是杨广派来的人,因为这些话告知杨广,还能让乔肃在杨家难以立足。

乔肃虽是杨佑的书童,但在杨家,杨佑待他极好,吃穿皆是一样,王从南和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姑娘小不将此事说透,也是因面子放不下,此事在学堂传开,王家脸上也是无光。

顾司宜说:“为何姑娘不去想,是不是陈钰没有死,杨广让你嫁入杨家,也是为了报复丧子之痛。”

王从南面上有点慌张,她看向别处不让顾司宜生疑,越是极力掩盖的东西越能露出破绽,顾司宜发现端倪,她握住王从南的手腕道:“你是不是知道陈钰没死?他在何处,你可以信我,王姑娘。”

王从南猛然转头望着她,愣了许久面上缓和,含着的那两颗泪还是落了下来,“陈钰死在杨广手中,庆州无人不知,你这丫头,怎敢如此质问我。”

“姑娘曾经一个书童都要忌惮,如今这么硬气,无非不是想极力遮掩,我以为陈钰在杨广手中,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果他在杨广手里,你刚刚不会这么慌,你怕我是杨广的人来套陈钰的下落,这么想来,杨广让你嫁入杨家,是想抓住陈钰,而你刚刚提到的义子乔肃,我相信你说的,像你这般女子不会拿清白开玩笑,大家闺秀难以启齿的东西,你说的如此坦然,是谁教过你?陈钰对吗?”顾司宜淡淡一笑,望着王从南诧异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说的一字不差。

王从南面色难看,唇齿微启,她捏紧了袖口,不由得往后腿上几步,面前的女子明明如此娇弱却透着俾睨天下的傲气,怎会有如此聪明的姑娘。

顾司宜拉住王从南说:“你不用慌,我说过,你可以信我,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不会说的,除非你杀了我。”王从南面上不慌,一改刚刚的态度。

顾司宜轻笑,坐了下来,说“我杀你做什么,陈钰即然不在杨广手上,他杀了杨广的独子,杨广不顾世人唾骂也要让你嫁到杨家,此刻灵堂之外早埋伏众人,姑娘莫不是当真以为是让你来守灵堂的,将你囚禁在这儿怎么能抓到陈钰,来庆州时我见城外遍布法僧,我想这超度的不仅仅是这牌位的人,还有你,不将你沉塘,这冥婚怎么配的完整,你说,陈钰到时会不会前来救你。”

此话一出,王从南果真慌了,她不知所措,像是王从南此等的姑娘经不住吓唬,但顾司宜也不算吓唬,只要陈钰活着,她又知道陈钰的下落,那杨广定会走这条路。

乌氏靠着这独子传承家业,两家的未来都准备靠着杨广的独子一人撑,像这等贵公子一刀丧命,哪怕是七年也不能消恨。

王从南立马跪了下来,她拉着顾司宜的手,涕泗滂沱道:“姑娘,你救救陈钰,莫要让他来,你是聪明女子,我信你。”

她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今夜初见的顾司宜,顾司宜的话语有说服力,王从南身处闺阁没遇上过大事儿,但也是个谨慎的女子。

顾司宜将她扶起来,用袖子抹了抹她的眼泪,说:“我不问你陈钰的下落,你且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王从南哭了好一阵,她双眼含星道:“杨佑不是陈钰杀的,那年陈家出事后,陈钰被陈家除了族藉才保下性命,我记得那时因陈家出事,我从泗州瓷窑赶回家中,在学堂外见到陈钰将我的贴身玉佩交给了他,那日下了大雨,陈钰一直等我湿透了衣裳。”

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脑中本该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烛光印在她的眼中显得如此凄冷,“他同我道别说要去关卫替伯父洗清冤屈,我同他分开后不舍,于是跟了上去,谁知我二人见到杨佑倒在大雨血泊中,一刀命中胸口。”

“然后呢,杨广就说他儿子是陈钰杀的?”顾司宜皱眉,按照王从南的说法,当日她也在场,但是她却未成为嫌疑人。

王从南抹了泪,继续道:“陈钰被抓,杨广折磨他数月,我走遍整个庆州也未寻到讼师替他辩解,于是我去关卫告御状救陈钰,我在宫外跪了三日,被京中一官人截下御状他声称会交给皇帝,谁知,后来等来的却是驱赶令。”

“哪位官人?”

“我不知是哪位官人,只听太监唤他一声阁老,即使阁老也是一品大臣,但一品之臣行事不过如此。”王从南眼中俨然没了亮光,“我知民不如官大,朝廷怎会管我们这些事情,于是又回了庆州,变卖娘亲替我备好的嫁妆,寻了打手拦路截下陈钰,带着他逃到邢州,为躲避杨广的搜索,我们决定私奔到禺尧,事与愿违,那夜,我在城外等了陈钰一夜,他走了,他怕拖累我家,自己走了。”

王从南提到这些事情,眼泪止不住往下流,顾司宜拿出手帕替她擦拭,王从南虽在闺阁关着,但敢只身前往关卫告御状,也是刚烈的女子。

顾司宜听她讲述,也知晓了是宫中哪位官人,被尊称阁老的宫内尚且只有池昌庭一人,当年杨广在东宫为僚属的时候,同他接触尚多,他将此事揽下保住杨广,一点不像他的作为。

池阁老为人正道宽厚,哪怕亲子犯错毅守惩处,怎会纵容杨广如此行事。

恍惚间顾司宜不确定地又问:“姑娘可记清楚了,官人被尊称‘阁老’?”

王从南应声盯着顾司宜,眼中那股坚定不像是在说谎,“从那后,爹爹带着我搬到了邢州,两地挨得近闲话传的也快,我也至此闭门不出,三年前我收到陈钰来信,我没见着他人,但我只要将信件放置窗台,定会有人收走。”

“而乔肃来我家那夜,欲要行不轨之事,陈钰就出现了,我才知他一直在我家做工,他生的玉树临风,但却为了留在我身侧,自甘烧毁了半边面,他以为我怕他,殊不知我的心意,这玉佩,他还给了我。”王从南拿出贴身玉佩,这玉佩她也只敢藏在衣袖间,悬挂腰间定会给王家惹来闲言碎语。

顾司宜心头一颤,王从南瞧着柔弱但也是刚烈女子,陈钰让她如实告知将责任推到乔肃身上,也是在保护她,让这一家窝里斗,杨广也便不会找她的麻烦。

顾司宜在王从南身上找到了半分自己的影子,她们很像却又不那么像,当王从南讲这些故事的时候,她的脑中莫名会浮起季般般的影子,一种奇妙的感觉揪的她心口犯疼。

第69章 冤尸

灵堂的烛火闪动的厉害,在这灵堂后院摆放着一具棺椁,杨佑死后,杨广未报仇所以不将儿子埋入地底,放置在这祠堂中多年,夜深总能听见几声猫叫。

顾司宜从正屋出来时觉得背后一凉,王从南哭了一夜,次日丫头们还未起,她轻声出了屋,季般般从房檐跳下从背后搂住她,顾司宜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季般般放开,将她转过身,揶揄地问:“你怎么不躲?倘若今日不是我呢?”

顾司宜一笑,说:“有什么好躲的,难不成我还认不出你。你大白天的溜进来可让人瞧见了?”

季般般好似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没人看到。”她看了一眼身后进闭的房门,问:“怎么样?陈钰在哪儿?”

“陈钰现在在哪儿她也不知道,三年前两人分别后没再见过,杨广的儿子也并非是陈钰杀的,我想这其中有人栽赃嫁祸。”顾司宜回想起刚刚王从南讲的故事便觉得心头难受。

她不懂何为山盟海誓,竹马之意都道是金玉良缘,木石前盟终究南柯一梦。

季般般问:“那会是谁呢?”

“若我猜的没错便是杨广收的义子,乔肃。”顾司宜回过神看着季般般。

季般般轻笑,看着她说:“绾绾,凡事都凭猜的话。”看顾司宜望着她,眼神清澈,神色透着别样的温和,季般般改口道,“你每次猜的都对。”

顾司宜看着她愣了许久别过头,问:“刺史的赈灾银数量查了吗”

季般般说:“查了,这种七年前的账可让我好找,账本都生了虫,好在内容瞧的清,朝廷拨下的银两整整八百万,灾情缓后剩了三百万运回了朝廷。”

“八百万,可看清了?除开陈阳私吞的剩了六百万,那年水患何其严重,岂是这区区三百万银子能解决的,陈阳用货船洗银给了崔自华告发他的机会,和自投罗网有何分别。”顾司宜想不明白,这事情一眼便能看穿,除非陈阳是具饭囊衣架,否则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季般般思考片刻,说:“你查查他为何用货船洗银不就好了。”

“我问过王家姑娘,陈钰自小便帮着陈夫人理府内账目,陈阳事发那年,他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接手了家中一些账务,陈钰能给这个答案,不过,我们得找到他。”顾司宜转头对上季般般的目光,季般般站在晨阳下,金光笼罩周身,她不禁心口一揪,忙地挪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