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随时都盯着这个位置,想将史官替换,以达到编撰青史名垂千秋的目的,如果暗着来,顾司宜就需要有合适的理由离开翰林院秘密前往庆州。
顾司宜说:“不走明,我想赌一赌。”顾司宜想到这儿眼神暗了下去,她赢的把握不大,但终是抵不过心中的执拗想试一试。
季般般刚想问什么,门口传来敲门声,允乔压着嗓子道:“公主,丑时到了。”允乔的影子叠在镂空处。
“时辰不早了,走吧。”顾司宜看向季般般,此时已过丑时,宫宴应是早已散去。
“我送你。”季般般拉上顾司宜的手,开门时,允乔将头低了下去,从此处到顾司宜住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季般般不知道怎么弄来的宗祠的钥匙,门口把手的侍卫也被遣散了。
但季般般带她翻墙走的暗道,季般般将她送到住处门口,便离开同允乔一起消失在了黑夜尽头。
顾司宜刚开院门,院中站着一个熟悉的影子,月亮朝西,就着月光繁星,顾司宜看清了院子中的人。
景听尘转过身,她像是在此等了许久,顾司宜莫名的慌张,笑着问道:“尘姐姐怎么在这儿。”
“你去哪儿了?”景听尘冷着脸问道,顾司宜打小就怕景听尘黑着脸,儿时在宫里,景听尘见不了她几面,去了泗州两人时常见得多点,每逢过年时,师傅便会带着她前往偃台,同景听尘一起过年。
顾司宜的师傅祖叙言和景家兄妹的师傅曾是同门,自景白烯断了双腿,景家便由景听尘做主,日常黑脸严肃已是家常便饭。
顾司宜结结巴巴说:“四处走走,今夜月亮不错。”她望向天,手紧攥着衣角。
“那你和谁一起看月亮?说说。”景听尘目光落在她攥衣服的手指上,院子没有点灯,月光照耀下顾司宜更紧张。
顾司宜沉默半刻刚想开口,景听尘走近了些垂眸问:“是二公主对吧。”
顾司宜没有答话,景听尘说:“绾绾,你自幼不会说谎,说谎时你总会攥着衣角,你和她在藏书阁说的话我听到了,你给邹家放的那把火,目的是什么?”
院中静的出奇,顾司宜低着头不敢答话,景听尘的质问让她不知所措。
“崔以朗坐上家主,查清崔家的产业,他是我手中的牌,我不能将他放在不高不低的位置。”顾司宜深吸一口气抬眸说完。
崔以朗不坐上家主,那便不能掌控崔家的产业,邹家入宫此事结束后,崔夫人定会铲除他,既然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没有理由至他于不顾。
景听尘说:“你可知会让朝廷与三族九姓生隙?他做不做家主与你何干,你要查姑父的事情大可找哥哥,找我帮忙,崔家是该死,但你不能这么做,朝廷与文人发生矛盾,不管是文战还是武局,终有无辜牵难其中,我在战场厮杀你以为何时图的功名利禄,父亲临世前都不忘身躯抵住城门放百姓出城,你做的这事儿叫什么!崔寄成是不是季般般放走的?”
顾司宜说不出话,显然景听尘是断定邹家老太太是死于她放的那把火,这些道理她自然是懂,如果死的只是崔夫人,那自然不会有这么多事,罪臣之妻,朝廷可随意安排罪名。
但偏偏季般般将这两人都杀了,好一阵,顾司宜才回答:“是她。”她没办法对景听尘撒谎,景听尘心中有了答案。
“人在哪儿?”景听尘一闭眼忍着怒气。
“我不知,殿下她同崔寄成有婚约,放走他我想有这部分原因。”顾司宜轻声说道,抬眸时小心看了眼景听尘。
景听尘问:“我进城遇到的刺客是崔寄成派来的,季般般她这是想杀我?她放走崔寄成明摆着是在逼他造反,逼三族九姓造反!”
“不。”顾司宜忙的拉住景听尘好让她消气,她解释道:“她没有想杀你,她不会这么做,崔寄成入城她定是不知道。”
景听尘眼神一暗,透着冷气,“绾绾,你为她辩解。”景听尘看着顾司宜拉着自己的手腕,眉头微皱。
顾司宜喉间堵塞说不出话,她也不知为何会相信季般般,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季般般不可能会杀景听尘,看着景听尘的模样,顾司宜有点心虚,说:“我怎会为她辩解,尘姐姐班师回朝,城中多少士兵驻守,她怎会派崔寄成来杀你,岂不是羊入虎口,她不会这么做。”
景听尘一把将顾司宜抱在怀里,顾司宜愣住了,景听尘身上的铠甲硌的她胸口疼。
“我并非想要怪你,我刚刚语气不好,别怪我,我想说的是,往后有事你找我,顾家的事你继续查,泥泞我替你踩,我不想你变的不再像你。”景听尘低声说,她们就像小时候那般,那时大雪天的军营篝火难融寒,而景听尘的怀抱便像是金轮火灭剩下的最后一丝余温,“我处军营不参朝堂尔虞我诈,季般般不是好人,往后离她远点。”
顾司宜没有应声,季般般是不是好人这个问题她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次,而她又算不算是一个好人。
第60章 狐狸
离浔安的前一日,万里晴空就着一场大雨,如珠帘垂暮皇宫,混着阳光天边挂起一道霓虹,无风无雷白水卷尘土汇成污流淌在沟壑间。
顾司宜抬眼朝着屋外看去,手里的墨块停了,因为这场怪象,书筵厅异常闷热,蚊虫叮的她手臂泛红。
孙时鲤停笔,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将她拉回神,说:“今日这天怪,免不了蚊虫聚多,过了七月更是,将这艾草香包佩戴上。”
孙时鲤摘下自己腰间的香囊,香囊绣的别致,蓝色锦缎搭上百合图样,瞧着赏心悦目。
顾司宜回神,将袖子往下拉了拉,书筵厅不许焚香,没有驱蚊虫的东西,倒是让她不能适应,她接了过来,“多谢编撰。”
正当她将香囊别到腰间是,孙时鲤望向窗外,太阳雨来的快走的也是悄无声息,她说:“东边日出西边雨,宫里曾有一说辞,这怪相是狐狸娶妻的征兆。”
“不过是编出用来哄骗四处贪玩的孩童罢了,编撰还信这些。”顾司宜笑道,将孙时鲤面前的书本整理好。
孙时鲤说:“世间万物有定律,就比这狐狸娶妻也是印证过,你不信?”她倒上茶水,眉间微蹙。
顾司宜确实不信,这事儿说出来就是莫名的荒唐,孙时鲤端起茶杯说:“十三架五列封蓝线的,拿过来。”
“那是前朝的史册?”顾司宜听孙时鲤说过,书筵厅内有部分前朝的史册,未被转移到别处,而这部分史册皆是一些宫中饭后闲谈的话题,不会有人在意翻看。
她将史册从书架上取下时,还带了一些白灰下来,这白灰是刻意撒的防止书虫毁坏。
顾司宜跪坐在案前,将封了蓝线的书拆好,推到了孙时鲤面前,孙时鲤撇了一眼,道:“这本书只是瞧着厚,没写多少东西,你翻翻看。”
顾司宜虽是茫然,还是照做,因为撒了白灰的缘故,翻着散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她读着上面的文字,目光停留在时间上。
孙时鲤说:“这史册是家父所记,大夏世玄末年,夏朝怀德公主同永安王嫡子大婚,也就是先皇。”
“这上面只言片语瞧不明白,怀德公主,后宫中并未听过这位娘娘,先皇妃嫔众多,部分都是选秀朝臣之女。”顾司宜看着上面一段文字,就记载了先皇大婚的场面。
这些事情她并不知,算算时间,那时还没有她,宫里也不敢有奴才议论这些已过的事情。
孙时鲤倒好茶递给顾司宜说:“因为另一册详细的被烧了,我听家父说大婚当日,红妆万里,朦艟千艘锣鼓不断,但这天不遂人愿,偏偏下了太阳雨。随亲的皆是精锐骑兵,那一夜,夏朝灭。从那后,前朝旧部城楼自缢大喊,白日雨狐狸娶妻。”
“那怀德公主呢?”顾司宜从不知前朝有这样一段故事,她知大北皇位来的不正,当年屠尽夏朝皇宫数万人,就是顾家打的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