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宜愣住了,她抬眸瞧着孙时鲤,沉默半顷说:“我在外面住的挺好的,多谢编撰好意。”
“翰林院人多嘴杂,你自己做事谨慎一些,君臣有别,同二殿下也是一样。”孙时鲤撩开车幔,悠悠说道,顾司宜和季般般走的近,在翰林院不是什么秘密,但凡人多的地儿,闲话也多了起来。
顾司宜没有应声掀开车幔,随着马车拐弯,她看见季般般转过身反方向而去。
季般般穿过巷子刚入宫门正街,便遇上了允乔,允乔驾着马车停在她的身侧,她跳下马车,行了礼说:“公主,人在车上,太后让纪大人严加看守城门,待会儿锦衣卫一撤,便将人送出去。”
“走,送他出城。”季般般上了马车,车内瞧着空无一人,实则崔寄成被安排在了马车座下的箱子里。
她背靠在车窗边上,听见座下传来几声响动,季般般狠狠的用脚后跟踢了一下说:“城内四处都是官兵搜查,若被人发现了,我可不会管。”
崔寄成憋屈的蜷缩在马车下,季般般特意吩咐允乔走了最难走的路,一路的颠簸,让崔寄成吐了一身。
到城门口时,马车被纪家的侍兵拦了下来,大家对允乔不陌生,锦衣卫刚走,但不乏四周有藏着的眼线。
允乔没有下车,说:“公主要去城外寺庙烧香。”
侍卫朝着四周看了一圈,说道:“宫中正抓纵火的人犯,出城得例行检查,麻烦公主配合一下。”
允乔跳下车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二公主的车谁敢阻拦。”
侍卫头一瞬间低了下去,朝廷不能肯定邹家偷梁换柱的计划,如今牢里替身烧成灰认不出,但是给三姓九族高门的面子,纵火犯得抓到,显然烧了诏狱的是邹家,而烧死邹家老太却是另有其人。
“查吧。”季般般从车上下来,侍卫垂首行礼,这才上前,马车没有细查,走了一下流程。
“属下冒犯了。”侍卫双手抱拳,然后挥手让人开城门放行。
季般般顺利带着崔寄成出了城门,出城后马车直奔城外敬扬山寺庙而去。
树荫盖住晌午的炎热,青石印着金光点点,仰首能见湛蓝与青山叠住,偶尔见几只野鹊掠过。
在蜿蜒曲折小道尽头能见一座高庙,庙宇刚被翻修,门口的剩了些废旧木材堆在一处,小和尚见着马车来,放下手中的活儿。
季般般下了车,几人拥上,将崔寄成弄了出来,崔寄成一身的白衣沾着血条,断臂被包扎的粗糙,头发凌乱,没了往日的威风,像是一只打了败仗的家犬,看了季般般一眼便将目光挪开了。
他埋着头道了谢,赤脚沾着污秽,他往后退了一下,主持这时拿着佛珠出来,忙着行了礼。
季般般拿出邹老太留下的金锁,说:“邹家老太给你的,怎么用你知道。”她撇了一眼崔寄成狼狈且自卑的样子,微抬首继续说,“宫中正寻纵火犯,邹家老太和崔夫人被烧死在襄云殿,朝廷得给三姓九族高门一个交代,你在此处养伤,养好了后便离开。”
崔寄成听到此话,猛然抬头,眼中布满红血丝,焦急问道:“谁杀了外祖母和我娘?!宫里为什么会失火,太后呢,侍卫呢,怎么会这样?!我爹在哪儿?”
季般般眉头微皱,转头看着他,崔寄成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忙的又垂下眼帘。
季般般说:“邹老太此行带了邹家珍藏经撰,想以此保下你的性命,但是太后不允,听说这经撰及其珍贵,朝廷多次开口也为让邹家拿出,你说这把火谁放的?”
崔寄成想了片刻,捏紧了左手拳头,他努力抑制不让自己哭出声,他无声的嘶吼让他手肘颤抖,见着包好的残臂渗出鲜血,小和尚低下头默诵经文。
崔寄成瘫软跪在地上,哽咽道:“是朝廷!太后!此仇不共戴天,崔以朗那狗杂种陷害我崔家!”
季般般说:“好好养伤,昭邱尚偏,伤好后我便让人送你出浔安,你去昭邱寻个安生之地。”
允乔站出身道:“你和公主的婚事已作罢,往后你也莫要再来宫里寻她。”
崔寄成闷着头不说话,许久,他颤声问道:“殿下你是九天之凤,如今我只是丧家之犬,若他日我登上高位,这婚事还算不算?”
“凭你如今还妄想登上高位,你行吗?”季般般不屑地说。
崔寄成抬起眸子,道:“今日之恩,来日我必报,夺取天下之时,我以天下为聘迎娶公主。”话落他叩首。
季般般没有答话,转身上了马车,直到车走远,还不见崔寄成起来。
允乔挥着手里的缰绳问道:“他断了只臂废人一个,公主怎么会信他?”
“人只要有一口气在,这仇恨便压不下去,断了头的鱼都能摆两下尾溅你一脸的水,何况一只断臂的家犬,老太太说了,拿着金锁能在各大文坛大家面前卖个脸,昭邱土匪草莽尚多,他去了,定会集结造反,他在战场可是景听尘的军队的前锋。生擒几个敌军将领,就差这家恨逼他一把。”季般般漫不经心说完,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她要的就是崔寄成造反。
第55章 捷报
这几日二人一直留在宫里,下午孙时鲤被太后叫去了御书房,定是商议邹家是否入史册的事情,按常理邹家尚无官位不会有名,但此事牵连了大理寺崔氏。
顾司宜留在锦衣卫抄写崔自华的供词,供词的笔迹她很是熟悉,字迹工整细腻,落笔极重,她猜测出是大宝执笔。
景白烯来过诏狱审问过崔自华,斩断了崔寄成手臂的事儿没人敢出口大气,崔自华父子二人的尸首反复对比过无疑,但顾司宜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崔寄成没有逃出去,那邹家怎会做无用之功,给诏狱放了这把大火。
她写的很慢,看守的小旗站了四人,编撰有翻看卷宗的资格,但她没有。
“哟,研墨官在这儿呢。”崔以朗嗓门很大,大门未关,他径直朝着顾司宜走去。
鬼面暗卫军督卫追捕嫌犯的文书皆一并放在锦衣卫,故而崔以朗不被小旗阻拦,能大摇大摆进屋。
顾司宜瞥上一眼说:“督卫办公事衣衫不整也不怕被人笑话。”她转过头认真抄写着手里的东西。
崔以朗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内衬白衣在领口一宽一窄,他理了理衣服,摆手吩咐道:“都下去吧,我看着,顺便查一下原来鬼面军的卷宗。”
小旗没有多想,退了出去,见人都离开了,崔以朗提着步子到顾司宜身侧,然后蹲了下来,说:“人我支走了,你查吧。”
顾司宜往后瞧了一眼,大门还开着,她并未起身,说:“锦衣卫的卷宗这七年除了顾家就属崔氏算得上大案,翻也翻不出名堂。”
“那我没办法,这东西到我手里时还是完整的,那日来春和楼寻你,还绕路回了家一趟专门拿冤案册子,最后的这一篇应该就是这时候丢的。”崔以朗在她小桌旁坐了下来,倒起桌上的茶水。
腰间挂着的大刀摆到一旁,对于这不会武的他来说,这刀挂在腰间是种煎熬。
“我要查大理寺卷宗。”顾司宜在砚边沾上墨,低头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卷上的字行云流水看着让人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