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事儿?”季般般看着她急得眼睛泛起泪光。王淑语往旁侧退了一下,低下头不看她们,眼睛还是忍不住时时望上瞟。
顾司宜说:“我没事儿,季锦十死了,被李忠杀了。”她愣愣地说,这一次她说话没有在季般般眼里找答案,因为她相信季般般不知道李忠做这事儿。
季般般眉头微蹙,“下次你去哪儿都跟我说,你要是出了事儿我怎么办。”季般般根本不在乎别的事情,得而复失的滋味并不好受。
季般般知道没人能当街绑走顾司宜,因为街上尽是她的人,除非顾司宜自投罗网。
顾司宜点头应声,季般般这时拉着她的手,垂眸时一眼便看到了顾司宜手腕上的红印,顾司宜连忙解释:“封鹿栩没这么大劲儿,我们遇上崔寄成了。”
“崔寄成被杀了。”季般般说道,她心疼地看着顾司宜的手腕,然后将衣袖给她盖下,“我想,景白烯应该回来了,他没有露面。”这不难猜,封鹿栩救过景白烯,崔寄成来了关卫事情闹得这么大,景白烯不可能不知道。
宫中没人能有这么厉害的箭术,也没人会救封鹿栩,景白烯追崔寄成回关卫说的通,但是他并不露面证明不单单是为了崔寄成回来。
顾司宜转头看着皇宫大门,景白烯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她说她要反,景白烯并没有阻止她,或许是大家都想结束这乱世。
第141章 终章
天幕下落,细雪纷飞,承德存六年,烟尘荡深巷,诏狱的湿冷无论在哪个季节都存在,满是冤魂鬼魄的污浊地儿静了下来,毛符宽早已问斩,季般般留下了李忠的性命到冬。
风惊竹动时,李忠裹着谷草睡着了,当铁链响动,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说:“饭搁哪儿就行。”
往常这时他都会挨上一脚,但今日他没有,他睁开眼,季般般穿的单薄,一件淡色长袍连图腾都没有,季般般缓缓走近。
李忠打量她一番,当他的目光落在季般般头上的发冠上时,他笑了,那发冠雕刻的是龙腾。
小旗擦了擦凳子,季般般坐了下来,李忠始终盯着她的发冠面露笑意,“如今该称陛下了。”
季般般理会这句话,她冷声说:“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您留着不杀我,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话,若是咱家说了,您受的住吗?”李忠冷哼一声,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寒风灌进来的时候,他抓了一把草往身上盖。
季般般说:“师父安排你到东厂,在常真身侧埋着,常真死的时候你便知道是我杀的,季锦十吃的糖,祖医师验的时候,你帮我做了调换,若是我猜的不错,崔以朗当年故意将药喂给周锑也是他安排的。”
她没有过问崔以朗,但是这些事情联想起来的时候,她明白为何崔寄成像只疯狗一样掘了纪恒家冢,崔寄成见过崔以朗,崔以朗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李忠说:“从你五岁到纪家,纪大人便开始布所有人,他有耐力养每一颗棋子,我不是棋子,我是替你弑君的刀。”
季般般不能亲手杀了季锦十,哪怕是季锦十再大逆不道也不能让她动手,他要季般般做皇帝,干干净净的做皇帝。
李忠的确不是棋子,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用上过他,纪恒知道她杀了常真,但纪恒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李忠的存在,李忠在宫里即使与崔以朗走的近,也是立着一条东厂孤立无援的幌子。
“你不怕死吗?”季般般反问,每一个为她铺路的人都是拿命在搏。
李忠说:“您说暗夜阁的人怕死吗?我是从暗夜阁出来的,入宫做太监的不止我一个,但却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
若不是纪恒将李忠从奴隶场救了出来,李忠也不会活下来,暗夜阁众多死士都是这般,承了纪恒恩,但是他们哪知,为了这段恩,纪恒需要屠尽他们血亲,让其无牵无挂。
李忠如果不顺势做了这个局,季般般也没办法这么顺利,他一步步引导季锦十做错误的决定,将他营造成昏君的模样就是为了季般般,纪恒说过,若是季般般有了牵挂,那他可做任何决定。
纪恒即使不在了,也早已算到之后李忠会被提到做掌印。
李忠杀南璟王,除了为了斩断季锦十最后的救命草,还是为了逼迫封鹿栩造反,而中间他杀封沛琛嫁祸顾司宜,也是为了让季般般能了无牵挂做身后事。
但是季般般和他们并不一样,季般般像纪恒,仅仅是谋略识人相似,她比纪恒有心。
季般般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她没有转头看李忠,她将火折子扔进谷草中,李忠笑出了声,而那一声笑中夹着哭腔,纪恒拿的住人心,这点她没有纪恒做的好。
李忠跪地高声呼喊:“大人,奴才承您所愿做好了这把刀。”大火越燃越烈,季般般在踏出诏狱的时候终于听见一声惨叫。有人甘做刀为人披荆斩棘,有人甘做石子为人铺路筑墙,他们并非是愚昧不堪,他们知千里冰山无绿意仍要奋力攀爬,是因从未有人指引过身后梅香四溢。
顾司宜抱着她的龙袍一直等在外面,她见季般般出来,赶忙将人拢在怀里。
朱门风雪夜过,天边渐亮,今日景听尘大胜而归,新君即位,季般般身后的火光照亮了顾司宜的脸。
她帮顾司宜系紧了披风,“天这么冷,怎么在这里等。”她责怪中带着宠溺,即使心里五味杂陈她也不想被顾司宜看出来。
“走吧,时辰快到了。”顾司宜帮她穿好龙袍,当衣服穿上时,顾司宜往后退了一步,往年不曾觉得这明黄色如此摄人。
季般般拉着她往大殿而去,崔寄成死后,昭邱的残军不堪一击,乔肃捎信给季般般以身份威胁,却被暗夜阁的杀了,纪恒要她光复前朝,但她如今是姓季。
她也是大北的公主,阮望秋最终和自己说的那样第一个站出来推举季般般为帝王,季般般是女子,但是也是唯一的季姓人,封鹿栩去了浔安,临走时,他说他想去解一支签,顾司宜这时候才想起多年前她和封鹿栩在浔安行宫的后山上抽过一支签。
在季锦十死后的一个月,大长公主殁了,听寺庙的主持说她走的很安详,处理完了这些事,登基大典推到了除夕这日,司天监说是个好日子,事实证明的确是,一夜的风雪在太阳升起时无影无踪。
季般般说过会给南璟一个公道,而今日这个公道她给了,她留着李忠的性命不仅仅是为了问话。孙时鲤的婚事也因季锦十的死而取消,新皇定了新国策,太史院的编撰婚事不得由指婚而定,原因是太史院责任重大,怕因家眷泄露史册,话比较荒唐,实则这也是季般般在补当初的冲动。
“陛下,官人,有位医师喝了酒在宫门口嚷着要见您二位。”小太监踩过积雪步子走的慢。
季般般看着顾司宜说:“你这位师傅还真是能喝啊。”
顾司宜笑笑,印象中祖叙言一直都是这样,祖叙言貌似像是算准了日子来的关卫,她来了,那现在云乘也有救了,顾司宜之前派人到泗州找过祖叙言,但一直都未曾找到,祖叙言行踪不定,顾司宜早应该习惯。
这几月顾司宜和季般般一起理清了承德年间所有的事情,封意晚随队伍回了南璟,季般般给了她太妃的封号,因为她要生下季锦十留下的这个孩子。
当第一抹太阳升起的时候,景听尘也到了城门口,除夕的关卫是溢在雾气中的红色,景听尘让军队驻扎在了邕城,她不喜浩浩荡荡的入城,被人注视她也不太适应。
她换了便服牵着马入城,她闻到街边传来的香味,目光锁在了招牌上,她指了一下,看着旁侧的景白烯问:“吃不吃包子?”
“不吃。”景白烯都未正眼看一下,大宝说:“大帅,眼看着入宫了,陛下今夜还设宴,你还吃什么包子。”军营的日子是挺苦,景听尘看到包子都能两眼放光。
在大宝说话的时候,景听尘已经闪到了小摊,她递过去一块碎银,“五个包子。”
大宝咽了口水,“公子,咱们今日吃了吗?”景听尘说出五个的时候,他都怀疑起今日是不是急着赶路没有吃饭。
景白烯冷声说:“她能吃。”军营这几月景听尘饭量减小了,那是因为多的粮食她都想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