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1)

季般般没有理由帮她,但是也没有理由将人拖到万丈深渊。封意晚对此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季般般给过她机会,不过是她自己没办成此事。

顾司宜想到景听尘战败,漠原使臣的事情不能拖。

封意晚见顾司宜不说话,于是她说:“身为妃嫔并非是不愿侍寝,而是乌家贵人侍寝被折磨死,我当真不愿步后尘。母亲病重的厉害,她拖着最后一口,只想再见归笙最后一面,可惜我无法帮她。”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顾司宜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封意晚入了宫没有庇佑,这些事情又不能同封鹿栩讲,全凭自己受着,面前的人哭的越是厉害,她便越是心疼。

出了太平宫后,顾司宜直接去找了兴安。

雏上城自从被屠空以后,收了一些难民,硕大的浔安不能留下一座空城,老法师设了几月的法坛才换来一片安宁,繁华已尽失,惨淡苍茫。

封沛琛带军驻扎在行宫所在地延城。

新兵入了雏上城,待着朝廷分发好了盔甲,季般般也清点人数也差不多了,她难得穿一次铠甲,入营点兵是必须得合规矩。

曾经堆尸体的空地成了比试场,比试选将领,是些军队的职务,军饷比普通小卒多上一点。

“今年招收就这些。”崔以朗站在季般般旁侧,场地旁设了桌子,本该坐这儿的是崔以朗,但是季般般来了位置便得她坐。

季般般靠坐在椅子上,悠悠然看着场上的比试,银冠束起的长发坚毅优雅,崔以朗往场上一看,一人接过士军给的长枪,在长枪到手的时候,那人竟半天举不起来。

季般般瞬间脸色不太好看,崔以朗显得略微尴尬,毕竟他是个不会武的主儿,现在身着铠甲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

他抬眸时像是发现了千里马,他连忙低声说:“殿下,您瞧,还是有不错的。”他指着场上。

季般般瞟了一眼没多看,她说:“封沛琛驻扎延城带的是两万兵马,现在我们这头是三万,调一万到粮仓,将池昌庭手上的精兵换一部分过来。”说话间她已经站起了身。

“是,殿下,景大帅那头你打算何时放粮?”崔以朗往旁侧让了一步。

季般般目视前方,说:“先不急,景听尘什么时候将叛军赶到丹山,什么时候放粮草。”雏上城的风比关卫温和许多,自打城内死了人,便没有以往的繁华。

老鸦也总喜欢四处盘旋,崔以朗说:“殿下若是不放粮,三军无粮如何打仗。”崔以朗说话直接。

季般般转头看了他一眼,无怒却让人害怕,崔以朗喉间滑动行了礼,“殿下做主。”直到季般般转向另一侧,他又问,“殿下何时回去,要不要去延城看看。”

季般般说:“我今日走。”她应了顾司宜十日后回关卫,那便就一定是十天。

“天都要黑了,殿下不如明日一早走。”崔以朗抬眼看了天,余晖早已褪去,房檐失去轮廓,老鸦替了夜莺发出声音凄凉,它们见证了生命的消逝。

话音落下,见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匆匆而来,那人单膝跪地上慌张地说:“殿下,将军,营中有人病了。”

“你混账,病了找医师,你找殿下做什么。”崔以朗厉声呵斥,他一向是这般脾气。

小卒尾音颤抖说:“是,是瘟疫。”

季般般瞳孔一缩,雏上城去年被屠杀殆尽,百姓尸首半腐状态才埋在城外天坑,后来天气转凉寒冬将至并未遭此难。疫气若是弥漫古都,届时便是大难。

“有多少人?”季般般问道。

小卒并不敢看她,“前几日发现的,最开始就几个,现在快半个营了。本以为是风寒没找医师,直到有人死了,才寻了医师。”

崔以朗看清他用白帕蒙着口鼻,于是往后退上一步,他看着季般般。

季般般脸上有了一丝焦急,“尸体烧了,将感染瘟疫的关起来。”这时只见熊炯备好了马正好朝这边而来,季般般翻身上了马,“百姓的尸首埋在何处,带我去。”

此时天黑,城中燃起火把,三军吹号,全城警戒,染上病瘟无人能幸免死亡的威胁,尤其是在军营中。

夜幕低垂山间,银河流转天穹,在浔安才能见到这样的夜晚,残灯不再是照亮古道,清幽无法浸染此刻,季般般拿过熊炯手里的火把,这里离着河道很远。

她脚踩在井口上,井水上浮了杂草枯叶,季般般手肘撑在膝盖上附身看了一下,火把靠近瞬间将井口照亮。

熊炯问:“殿下,这井是新的,又在这小道上。”

季般般直起身子将火把交给熊炯,她脚下踩得就是雏上城百姓埋骨之地,她说:“这井是故意挖的,查也查不出来了。”瘟疫能带来的伤害不容小觑。

她过来并没有带很多人,熊炯说:“不知能挽回多少损失,这瘟疫如果蔓延不出几个月这三万大军便没了。”

季般般顿了偏刻,她双手环胸认真思考着,火光在她眼眸中闪动,片刻,季般般说:“点一万大军前去连云港换回精兵,这一万军,我要染病的混入,留在延城。”

“殿下这是要铲除封沛琛?”熊炯顿时大惊,季般般谋略过人,但是同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这世间封沛琛的军队如果染上瘟疫,那便无法成为景听尘的后盾。

但是外边打着仗,季般般做这样的决定是不合时宜的,熊炯劝说道:“殿下不如再想想,如果这样做,景听尘若是败了,那大北将会被这群山匪所占领,他们是夏朝遗军,但是乔肃是男儿,殿下为自己想想。”

“景听尘不会败。”季般般冷静地回答,景听尘征战多年能抵御漠原训练有素的军队,几个山匪也不会将她打成这般,就算是阿拉真侥幸做了手脚让她一时疏忽,她能有办法挽回局面。

季般般相信的不是景听尘,而是顾司宜,顾司宜说过,景听尘是大北的一角,是王朝的支柱,这一仗就要看她怎么打,剿灭了匪军对季般般来说是好的,因为她绝不可能拥立乔肃为王朝帝君。

熊炯垂首道:“殿下才智自会有分寸,是属下多言了。”

“熊炯,你说女子能不能坐那高堂明殿。”季般般望向远处,繁星连接的等处地,那便是雏上城,一座总在繁华与废墟之间徘徊的孤城。

熊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说:“殿下是怀德公主的血脉,这龙椅自该由您坐。”

季般般闻言嗤笑,自古女子入闺阁,相夫教子被世人所称作天理,无论是深院还是高墙,它们都在配合世人口中的天理,将女子与世间阻隔。

熊炯拥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上这份独一无二的血脉,但是这血脉同样也参杂了大北皇室,她是前朝公主,亦是今朝王朝帝姬。

景听尘习得一身本领,若不是景白烯断了双腿,朝堂没有她的位置,她从深闺走上朝堂,靠的是叱诧风云统领三军。

但是景听尘始终无法突破那层阻隔,而季般般不同要打破这阻隔,她不是深宫怨女,不是院墙小姐,她从大殿走上明堂靠的是谋略,靠的是这份不被认可的阴狠恶毒。

世间的天理是人事扭曲所强加的。“天理告知我们追求正道,越过个人追求道义,而人事满足的是世俗利益,当人事为巩固私立的时候,他们便会将个人私欲称作天理,而你,便是将人事化作了天理这一类人。”季般般莞尔一笑看向他。

熊炯的回答骗不了人,他低下头,季般般面向远方说:“我不是好人,这条路上势必会死很多人,我追的即不是天理,也不是人事,去办吧,这把火快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