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没想到的是景听尘还是败在儿女情长上,犯了这等大错。
云乘显然是听懂了季般般的意思,他说:“趁早与札吉乌部使臣谈好条件,送其出大北地界才是上策。”
“我封锁了消息,景听尘战败的事情不会传到使臣耳中。”季般般昨夜收到急报的时候便以城中发现刺客为由封锁了城门,“只要禺尧不破,绝不能调动封沛琛。”
云乘叹息:“你说的对,但愿她能挺过这次。”对于季般般的谋略,云乘是放心的,先前封贵妃接待可敦的大宴他也是听了些事儿,季般般这一招杀了札吉乌部的锐气。
云乘捋捋胡须,又说:“依我看,今日便接见使臣商谈正事。”
“不,先让贵妃娘娘见可敦,在后宫设宴。”季般般看向一旁的李忠,李忠抱着拂尘低身行礼。
季般般在李忠后面出门,半脚踏出门槛那一刻,她回头说:“如今朝堂时局算稳,丞相是时候好好清理一下六部的闲人,世家公子散漫的很,今年秋试别又只出一个郝南何这样的闲人。”
郝南何在刑部任职尚书,手头的事情都交给侍郎在做,以往聚在一起喝酒的公子哥儿,犯了事想开后门的都找上他。
季般般只是暂时没抓住他滥用职权,转念想上头有郝青峰看着应该也不敢做这事儿。
云乘毕竟老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剩了有能的学生偏偏是个女儿身,又在不起眼的太史院做事儿,倘若他操劳累死,连个接班的都无人做。
季般般这几日也打算着想将顾司宜调到别处做事儿,只是需要机会,而这个机会现在正来了。
“殿下,这教坊司的乐姬这几日都在陪着使臣饮酒,今儿这舞还跳不跳?”李忠一直在门口等着季般般,他边说边跟上季般般的步子
季般般并未看他说:“李忠,如果这点小事如果还来问我的话,掌印的位置可以换人坐了。”
李忠噤声,顿下步子行礼,不敢再说什么,现在的司礼监已不像常真在位时的样子,虽掌管内外章奏,但季般般仅仅只是给了票拟的权利,披红权已经收回握在自己手里。
曾经的朝廷是宦官当首道,大小官员都得敬掌印几分,但现在不过就是挂了掌印的名儿,做着秉笔的事儿。
顾司宜从修订好使臣的册子,多留意了几分札吉乌部的名字,在漠原札吉乌部曾也是高于硕和东部的大部落,海纳赫便是最高贵族姓氏。
易初公主回来并未带上自己的孩子,反而是前可敦留下的两个,若是大北要留质子,自己的亲骨肉也算是保住了。
太史院中的枯树长了嫩叶,乳燕穿庭户在太史院檐下筑巢,但同时白日也变得吵闹起来。
商棋轻手轻脚地走到顾司宜身侧,书筵厅内‘唰唰’的翻页声盖住了他的脚步声,顾司宜看册子入了神。
他手挡在嘴边低声道:“编修大人,宫中传令让你即刻入宫。”
顾司宜被吓了一跳,她微喘了一口气,然后问:“可有说何事?”
商棋说:“不曾说,小太监说摄政王传的令,马车已在外面等着了。”
顾司宜心里有了谱,季般般明着让人传召应该是正事,她起身道谢,整理了一番衣襟才往外面而去。
太史院调来了不少新的小太监,屡屡金丝浮游天边,在浔安也能见着此景,不过地儿不同,感受也有差矣。
顾司宜刚到门口便见着兴安驾车弓着身子等在门口,景澜听了她的话,今日没来太史院守着。
许是太监做久了,常年弯着腰成了习惯,当年挺在琼露殿门口侍卫的影子已经全然寻不到,顾司宜走近了问兴安,“殿下可说有何事?”
兴安欲要开口,这时,车帘被掀开了,季般般身着朱色金丝凤朝服,坐在马车内偏头微微一笑看着她。
季般般将另一只手伸出,柔声道:“上来吧。”她头上的发冠篆刻了神兽很是别致。她适合这样的打扮,没有耳坠繁琐的加持瞧着更是利落干净。
顾司宜有些时日未见她,她一怔用笑回应,然后将手递过去,季般般拉着她上了马车,一上车,季般般便将她搂在怀里,“几日不见,绾绾怎么瘦了。”她心疼地掐了掐顾司宜的脸。
太史院最近事情多她是知道的,她最近也是一样,听闻顾司宜彻夜点着灯做事,她立马给太史院加派了些人手。
“你找我入宫可是有何事?”顾司宜依偎在她怀里,低声问道。
季般般说:“是有事儿,不过也是想你了。”她勾着顾司宜垂下的发丝,在食指绕上一圈。
“你,还真是不害臊。”顾司宜眼神瞟向车帘,外面闹得很,也不知兴安是否能听着。
“我为什么要害臊。”季般般面色自然没有半分不悦,她转头正好对上顾司宜的鬓发,“战场传来急报,可想听?”
顾司宜神色微动,“嗯?”
她将景听尘的现状一字不漏地说给了顾司宜,顾司宜听罢顺势直了腰,凭她如何想也猜不透,景听尘会因此吃了败仗。
印象中的尘姐姐不太容易轻信一个漠原人,加上阿拉真本就习得一身好武艺,她想着总觉得事情不对。
她盯着季般般问:“所以你找我,是关于札吉乌部使臣的事儿?”她不等季般般开口便猜到了目的,景听尘战败的事情定不会让使臣知晓。
季般般捏着她的下巴宠溺说道:“绾绾还真是聪明,今夜设宴款待可敦,我让你以鸿鸬寺女官身份参宴会不会委屈了你。”
“你想要我替你跟可敦谈条件?”顾司宜明白季般般的意思。
季般般温和地笑笑应声,“她们的条件虽不算苛刻,但是朝廷五年的战乱,户部一直银钱亏损,总得提升些税收补一补,我朝子民何其多,开了互市她们占上风。”她说话时注意力都在顾司宜脸上,手不安分地碰着顾司宜的面颊。
若是一口答应漠原,待到过两年又会提出赋税减免,胡商都等着泗州的互市开通,漠原没有太固定的产业支撑,胡商倒卖货物是主流,另外便是牛羊牲畜走卖,都得有市交易。
这事情本来是封意晚自告奋勇要做,但是聪明也是分了等级的,她是聪明,但是聪明的让人一眼便能看透,而这种聪明人,不过是个高雅点的蠢人。
顾司宜一顿,然后侧首看着季般般,她微抬下巴,一脸严肃说,“求我。”这本是季般般自己的活儿,虽然她猜不出季般般为何要让她来做,但是莫名其妙地想逗逗她。
季般般先是一愣,骤然抬眼,见顾司宜傲娇的模样,随即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笑着将搂着顾司宜的手收了回来。
顾司宜双眉微蹙,这两个字为何会好笑,她明明是很严肃的。
季般般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忍着笑意说:“你要我怎么求你?这样吧。”季般般看着她的眼睛,“晚上,我多用点心。”她手肘碰了顾司宜一下。
顾司宜顿时来了火气,“季般般!”季般般越是笑的厉害,她越是来气,索性将头别到另一侧。
明明是她想逗逗季般般,结果自己惹了一肚子气。
季般般收了笑,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哄着她,“好了,绾绾,我不逗你了,别生气,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