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1)

允乔带着四面镂空马车回了仓处营,今夜这一出闹剧定是成为明日关卫百姓的笑柄。

季般般回到画舫的时候,顾司宜还没醒,见顾司宜睡得正熟,她伸手理了理顾司宜额前的碎发,手指不经意碰到顾司宜的眼皮,榻上的人眉头一皱,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要不要吃点东西?”季般般见人醒了笑了笑,揉着她的头发。

顾司宜坐起身说:“我不饿。”已过丑时,能听到外面燃放起了烟花,季般般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顾司宜披上,她披风上绣着麒麟很是别致。

她刚刚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冥冥中很多东西像是注定的,如果没有顾家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她应该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后来再顺利成为大北的皇后。

“绾绾在想什么?”季般般面对着她,靠在窗边,她双手撑着窗台脸上含着笑意。

顾司宜一笑说:“我在想朱轮华毂明明是黄粱一梦,腐朽还是要在梦里手握生杀大权,殿下说,那皇城内住的是天之骄龙,还是恶贯满盈的千古罪人?”

“嗯?”季般般往窗外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是皇宫的方向,这里瞧不见琉璃砖瓦,她转过头说,“这些不过都是文人笔下一墨。”

顾司宜看着她,季般般这话说的没错,不管这世间如何万般变化,千年后都是一捧黄土,能留下的都是笔下一墨,无论是天之骄龙,还是千古罪人皆由后人掌握,真相在世间显得根本没那么重要。

顾司宜说:“初入太史的时候,我见编撰的桌上刻有‘秉笔直书’四个字,后来我才懂,在强权面前这四字算不得什么。我饱读诗书,见惯腐朽,无论是崔氏口中的忠魂转世,还是王家姑娘冥婚以及杨广的执念,我志非世间权贵,也受过万人仰仗,天命之性是天理的体现,天命之性有善有恶,而他们教我的是理性。”

季般般看着她,然后转过身面向窗外,她双肘靠在窗上笑说:“举世皆浊,顾家养了个好姑娘。”

“殿下知我要做什么?”顾司宜还未说出自己的目的,但是季般般貌似已经全部猜透了。

季般般眉毛一挑,抿着笑伸手帮她理额前的碎发,“你要修证顾家史册,但是我瞧着这事儿并不容易,你虽瞒着我没说,还是被我猜到了,云太傅手里没有黑牌,这黑牌当年被先皇秘密收回,在池昌庭手里。”

“那殿下可会怪我?当初我并不信你自然不会犯险跟你说。”顾司宜含笑望着她,季般般能猜到这点实属因为顾家的事情被揭开。

季般般一笑道:“我可舍不得怪你,你可要见见太傅?我的意思是,黑牌的下落他应该不知情,将事情同他说道说道。”她手抚上顾司宜面颊,眼中透着别样的温柔。

顾司宜抿着唇看了季般般半天,随即说,“现在学会明目张胆的利用了?你这可不乖,让我去传话。你想扳倒池阁老让季家手握皇权,不过池阁老也并非是朝中清流,我瞧着他那学生倒是一点也不像他的做派,他到了致仕的时候,是该退下了。”

“绾绾这般聪明,我这不算利用。”季般般将人搂进怀里,她俯身抱住顾司宜,顾司宜发上带着淡淡的花香,叫她舍不得放开。

顾司宜并非是那等愚善之人,经过庆州的事情,她也知皇帝所为都是池昌庭一手帮着做的,而她曾经在琼露殿沦为树上人人可摘的灯笼,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她要修订史册,那池昌庭就必须要退位,她也明白为何从琼露殿解除禁足以后,大长公主不愿再见她,因为至始至终季良慈都活在愧疚中。

顾家没有犯错,那史书便不能随意编排。

翌日清晨,城内安静了下来,街边的废弃爆竹还没来得及清理,除了巡逻的禁军街上见不到几个人。

一夜的热闹回归安宁,季般般将顾司宜送到太史院的大门才离开回宫上朝,除夕一过大臣便要上朝,直至元宵佳节才能休沐,太史院比别的司所轻松,元宵后才执笔做事。

顾司宜轻手轻脚的溜了回去,孙时鲤起的早,正好在院中打扫化了一半的积雪,她抬眸见着顾司宜,冷声问:“用过早膳了吗?”

孙时鲤低下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冬日早晨起了薄雾,顾司宜身上穿的还是季般般的披风,她像是犯错被抓包的小孩,她点点头应声。

“南璟王三姑娘元宵后入宫,宫中一早送来了她的贴书,抄写一份装订在史册。”孙时鲤的指节冻得彤红,手上的玉扳指变得格外明显,她直起身子将扫帚放到一旁,拍了拍袖子入了屋。

顾司宜不解,跟在了她的身后,直到孙时鲤将红色贴书递给她,她才问:“三姑娘的贴书怎么由太史抄写?”

她除了见过封鹿栩,封沛琛以外,没见过南璟王的另外两个姑娘,封鹿栩在家排行老四年龄尚小,除了封沛琛上头有两个姐姐,红色贴书上‘封意晚’三字写的行云流水。

孙时鲤坐到小桌边上,拿手帕擦着手,热气腾腾的小炉上煮了羊奶,“入住储秀宫,成为陛下储妃。”孙时鲤说的云淡风轻。

贴书都送来了,自然这事情没有转还的余地。顾司宜诧异了,她忍不住翻看了一番,这三姑娘同她一般大,正是择良人的年龄,而季锦十还不到十四岁。

第92章 统领

冬日朝堂总有些迟到的朝臣,好在今年关卫的大雪来的早,除夕后便是雪化的时节,大殿外面的台阶上结了冰。

小太监在玉阶上铺了棉布,拢着披风的朝臣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直到太监公鸭嗓传来,他们抖了抖身上的披风,由自家随从替自己卸下披风,然后提上步子上了大殿。

季般般在关卫长大,早已习惯了寒风凛冽,比起五岁那年的大雪,这点冷算不得什么,因她是皇女所以哪怕自己在仓处营官阶不高,也要同池阁老并排站。

景白烯得过了元宵才从偃台回来,因为除夕是他父亲祭日,朝堂上没了景白烯大臣们都变得懒散许多。

池阁老一早就听说了昨日世家公子轻薄乐坊姑娘的事儿,他面色很是难看,季锦十在龙椅上打着瞌睡,池阁老一声轻咳,他肃然起身,又尴尬地坐回龙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小太监尖着嗓子,这句话一出,大家仿佛松了一口气,身子一下便软了,大殿没有炭火尤其是雪化的时候,冷的出奇。

毛符宽见此站出身说:“启奏太后,昨日郝大人爱子同小侯爷聚众闹事已成了全城的笑柄,朝中大臣年迈的尚多,往后大北根基还得靠后辈们支撑,七处营也是时候选出领头人。”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向钟其阳,都处营坐不上七处营的首位,因为池阁老一直压着不松口,她也是束手无策,景白烯虽帮她震慑朝堂,但也没想过要帮她一把拿回政权。

池阁老没有说话前就无人敢动,太后说:“自建立七处营以来,尚有黑牌继承统领一职的规定,太傅没提过黑牌一事,哀家也不能擅自做主,阁老意下如何?”

池昌庭站出身说:“太傅提过黑牌丢了,七处营也属朝廷重要机构,迟迟不选出统领也并不妥当,规矩是死的,眼下没有办法也就只有变通方为上策。”

众臣哗然,池昌庭走到这一步没有办法,因为纪恒几月前闹的那一出,听者尚且有心,他处理政务架空太后,这是有目共睹,不过他的学生是阮氏血脉,有了阮氏大家族在背后话才未落得那么难听。

他要堵住悠悠众口,只得让季氏掌握一方权势,七处营便是最好的选择,太后终归是外戚,这位置他心里早有了人选。

池昌庭说:“二殿下管理仓处营有方,若是众臣无意义由二殿下统领七处营如何?”

这话一出,朝堂顿时热了起来,季般般早料到池昌庭会这么做,他要是想继续做别人口中的清流那只能归还季氏部分权势。

昨日刚吃了鳖的郝青峰也不敢多言,钟其阳面上不好看,他将头转到一边,太后自然知道他想的什么,但是外臣毕竟是外臣,一朝一夕也无法扶正。

“若无意义,便依阁老所言。”太后看来交给季般般也是无妨,因为纪恒谋划的造反带走了纪桐,季般般在宫中孤立无援,七处营给了她也就只是一个官职。

季般般本该封号,但是礼部出了事以后也一直压着,眼下给了七处营统办一职,那这封号便能又拖上一阵。

季般般面无表情谢了恩,朝堂一散,毛符宽在角落看了她一眼,眼神颇有深意,季般般无意撇到,她抬首阔步朝着大殿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