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宜一震,喉间堵塞差点说不出话,车欲弦嘴上带着笑意,但总让人觉着是不安好心。
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望着小侯爷,知府拿惊堂木的手也停在半空,屏气凝神等着车欲弦开口。
“几年前我去大帅府寻景澜,奉茶的那个丫头是不是你?”车欲弦轻歪着脑袋询问,这话一出口,顾司宜松了一口气。
顾司宜含笑说:“难为小侯爷还记得民女。”顾司宜心里清楚,车欲弦这是在帮她。
顾司宜望着车欲弦,小时候在宫里,只要宫中办宴,她都会随着大长公主在后宫陪皇后还有女眷赏花喝茶,官宦的孩子们那时年龄小,趁着此时聚到一起玩耍。
顾司宜是什么身份,曾经哪个世家子弟不仰慕她,她懂诗词歌赋博弈,也看兵书,自然和这些世家的孩子们能聊到一块儿,虽见面的时间不多,但能混个眼熟。
从泗州回来后,她常伴在爹娘身侧,成了太傅的学生,在宫里走动更免不了与七营的几个公子小姐见面,一来二去,像她这般活在称赞中的姑娘也算有了雏形。
车欲弦说:“大人断案吧,身份清楚了。”他靠在椅子上继续看着这出闹剧。
知府泛难,轻轻放下手里的惊堂木,对着顾司宜说:“你要本官如何断这桩案子,你称阿莲欲要谋害你,但是如今你人好好在这儿。”顾司宜如果是被打,或者是爬不起来,那便有理由随便将阿莲关上几日。
乔肃派人传了话,早断了此案,很显然要偏袒阿莲,他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架不住人家是杨广的义子,这样的小案子听两句无妨。
顾司宜说:“大人为何不让她拿出作案的锥子,民女今日并非是小题大做,我身上所携带的珠宝皆是大帅赏赐民女的,阿莲姑娘屋中收集大帅不少的兵书,想来是仰慕大帅已久,听民女说珠宝是大帅赏赐生了歹意,倘若大人今日放过她,那来日是否能保证她不再拿锥子伤我。”
“我见姑娘家中家徒四壁没有能伤人的东西,锥子前端带着血迹,我猜,我会不会不是第一个被这旧锥子抵脖的人。大人对此事得查,尤其是那带血的旧锥,这锥子见过血,阿莲姑娘常年居在城东,手无寸铁的百姓见着贵胄绕道,总不能在自家门口还得提心吊胆,这世道,官才能庇民不是吗?”
顾司宜那日看的很清楚,当年那锥子杀了杨佑以后应是没洗,上面带着陈年血污,只要锥子上了朝堂,那她便要引出乔肃。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堂下传来一片哗然,顾司宜搬出的不是个人安危,有了围观群众的反映更能助她走好下一步。
“胡闹,说你的事儿,怎么扯上了这些!”知府大怒,在他眼里看来女人的案子最难审。
车欲弦悠悠道:“大人不妨让这位姑娘拿出带血的锥子查验一番。”
有小侯爷这句话,知府不好说什么,擦了擦汗说:“来个人,去城东她家里找找。”
阿莲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身旁的顾司宜,顾司宜翘首盛气凌人,未定结局她便觉得自己输了。
顾司宜看向阿莲道:“大人不必麻烦,我见阿莲姑娘很是宝贝那锥子,今日应该带着的吧。”她眼底含笑,像这样重要的东西阿莲是不会放在家中的,尤其是从她出现以后。
阿莲瞪了顾司宜一眼,她抿紧了下唇不敢大动,在众人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拿出被手绢包的严严实实的锥子。
师爷弓着身子将东西呈上。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手帕里的东西,季般般趁着这时,看了一眼乔肃,乔肃怒不可遏,额角爆出青筋盯着车欲弦。
瞧着让季般般觉得好笑,请来的救兵变成了砸场子的凶手。
车欲弦伸手,“我瞧瞧。”他从知府手里拿过锥子,锥子生了锈,前端能看出泛黑的血迹,车欲弦抬眼看着阿莲说:“你这是拿它杀鱼还是杀猪?洗都懒得洗了。”
顾司宜淡笑,车欲弦即然来了就会帮乔肃一把,这话已经是给阿莲找了退路。
“小侯爷还真是打趣的很,杀鱼杀猪用锥子可使不上劲儿。”顾司宜轻声说道。
阿莲像是寻到了突破口,反问道:“即然杀鱼杀猪都使不上劲儿,锥子杀人岂不是更费劲。”
第78章 波折
顾司宜倒是不慌说:“像阿莲姑娘这样的人,锥子杀人伤及胸口要害,怕是连拔出的劲儿都没有,那这锥子得打到哪里才会留下这么多血渍呢?是头颅还是说,跟我一样,被你抵着脖子?”
顾司宜说完,场面一度安静。她不经意间看向季般般,季般般朝她点点头,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转过头之际,她瞥向人群角落,一身黑衣站在角落的那人威严自若,那是杨广。
乔肃站在人群中捏紧了拳头然后离开了,门口聚集围观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
车欲弦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司宜说:“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手臂伤死不了人,不如就此算了,我送你去瞧大夫如何?”
“不。”顾司宜面带笑意,她转过头看向公堂,“民女说了,这关乎的不是我,是城东四周邻里百姓。”
阿莲不屑,往前跪上几步,高声道:“大人明察,民女父亲是庆州私塾先生,家中世辈都是读书人,执笔研磨的手怎敢沾血污,单凭姑娘猜想便在公堂上不依不饶对其污蔑,民女不服。”
顾司宜轻笑没有说话。
“读书人的手也见不得干净!”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紧接着门口的鸣冤鼓被击打,众人目光望向身后。
王从南摘下黑色斗篷缓缓而来,百姓很有默契的让开一条道,她撇了一眼阿莲,跪在顾司宜旁侧。
“何人鸣冤!”公堂上的知府且是一脸讶异,念今日起时没看黄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王从南不像阿莲这般瞧着娇弱,她抬首望着公堂,大声喊道:“民女控告杨总督杨广义子乔肃同她在七年前杀害杨佑,并栽赃嫁祸给我未来夫婿陈钰,物证便是小侯爷手上的那把锥子。”
阿莲跪直的身子瞬间瘫软下去,堂外一阵哄闹,连拿锥子的车欲弦都诧异将手里的赃物丢到公堂上。
知府愣在上边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这案子是七年前的案子,堂下跪着那人身份不言而知,杨总督新过门的儿媳妇。
阿莲指着王从南,慌张狡辩说:“哪来的疯妇!你凭什么说人是我杀的,杨佑当年分明是被陈钰用匕首刺穿胸口而死。”
顾司宜说:“谁说只有你了,还有乔肃,乔肃杀了杨佑,借着庆州不得翻尸的习俗,让你处理尸身。杨佑是胸口中了一刀,但是大家只记得这一刀,那时的乔肃不会武,只能先从背后偷袭杨佑,再刺上一刀嫁祸。你母亲是嗜赌,输了家中银钱,乔肃自小便学会了自己补鞋。”
“人最可怕的便是习惯,习惯可以成就一个人,也能害了一个人,乔肃习惯了自己补鞋,到现在也不例外,锥子他常带在身上,儿时还因此被杨府上的下人嘲笑过,如果他当时将杨佑脑后的伤一并嫁祸给陈钰,陈钰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很快就会怀疑到他,所以,他只能找到你让你帮忙清理杨佑的尸身。”
顾司宜说的条条有理,逻辑丝毫不差,知府看向师爷,这案子怎么断还是得先告知杨广。
乔肃当年年纪尚小,第一次杀人手软做事不周全,顾司宜本来想不明白为何乔肃要杀了杨佑嫁祸给陈钰,直到见到镇龙玺,还有那夜乔肃对她用春蚕散。
一切便有了源头,陈钰不过是恰好成了背锅的对象,而他对杨佑是蓄谋已久,因为他要攀上高枝才能入朝廷,这样有一日他才能发挥镇龙玺的作用。
“你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