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尔的话音慢慢减弱，逐渐的他不再言语，而是安静地看着安秋绘画的样子，跳跃的火光似乎令他有些苦恼，眉间正紧蹙着。安秋把膝上将要滑落的毯子拉高些，再抬眼看见的就是贝利尔瞧他出了神的一副痴相。

那双眼睛极富深情，没有了叫人惧怕的占有欲后，显得格外温柔。

他后来经历的事不亚于将一只小羊送进屠宰场、变成羊骨骷髅，帕尔从没诉说过，但能从他与贝利尔的巨大差距看出。他们几乎像是两个人。

这就是最初的帕尔，被人类杀死了十五次，还愿意相信安秋、去接触人类的帕尔。

安秋的落款日期没有写年，只写了月日，还有贝利尔的名字。

画中的青年笑意明媚，火光照耀着他明亮的眼睛，无论是他讲述时的姿势，还是他的眼睛，都似有若无地指向落笔者的视角。

贝利尔还是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他长什么样。他抱着画看了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将那一页摘下来，打开箱子，将画平整地和一堆皮毛、衣物放在一起。

安秋没有提醒他铅是会被蹭掉的，再过很久，也许对贝利尔来说并不久，那些笔触都会淡化、消失，留下一张斑驳的，残留有安秋印记的纸。

但此时此刻，安秋知道，贝利尔是幸福的。

颜

第54章五十二章颜

游轮最终的定位点出现在北半球，海岸在第二天才收到游轮触礁的求救信息。当然，此时并不需要海警出动了，因为MSPO单方面负责本次事故的善后。

然而船上的救援工作并不顺利，有许多人因为对海兽基因的自体排斥而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转移进度很慢，维恩联系过组织内的研究员，最后不得已让沃尔什再加班跑一趟，去游轮处理伤者转移工作。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有不少乘客已经开始向着奇形怪状的方向发展了。监测海兽的仪器滴滴滴地对着人响个不停，执行队员们从一开始的震惊、感到棘手，再到如今的麻木，也只不过经过了六个小时而已。

沃尔什抵达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乘客完全转化成了海兽，更多的还被困在茧中。不需要清算，就凭这个情况的初步预估，这一次的死伤者可能会超过三位数。

沃尔什给维恩拨了个电话，接起来的时候维恩声音里带着抽烟后的浓重的哑，他已经超过24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情况不太乐观。”沃尔什说，“初步估计得死两百个，你先打报告，跟上面交代一下。”

“好，”维恩回答，“你忙完先别回来，跟着直升机去一趟金伦加半岛。”

“金伦加？”沃尔什不解。

“安秋在那，我和路易斯没立场出面，你走一趟吧。”

沃尔什还在犹豫，他忽然感觉膝盖处的裤子被什么挂住了。他低头一看，就见黑狮咬着他的裤脚，目露凶光。

“我能带Sarastro去吧？”沃尔什问。

“当然。”维恩应允。

工作人员走到沃尔什面前，插话道：“沃尔什博士，安秋居住的船舱我们刚刚破拆完毕，里面……”

“里面怎么了？”沃尔什问。

工作人员面色不佳，递过来一张照片。

只见图中的房间满眼青绿，就像在海底呆了几百年的沉船一样，房间内的两张床有一张是空的，另一张床上有一个黑色的、巨大的茧。茧身被从外部划开，里面已经空了。

“安秋的旅伴是谁？”沃尔什问。

电话这头的维恩回答：“Ave，真名是Robbie，一名旅行男妓。”

“该死的，维恩。”沃尔什骂出声，“你怎么会让他跟着安秋？你本想让他来当诱饵的，对吗？你真是个混球，现在如你的愿了。”

“这只是个意外。”维恩回答。

“最好是。他现在被海兽掳走了，这位的攻击手段明显没在我们过往的交手经历中出现过，我们怎么追踪他，嗯？”

“先救安秋。”维恩说。

“你比我还没人性啊，维恩。”沃尔什气笑了，“但愿上帝保佑，这位小可怜不会那么快被海兽吃掉！”

***

Ave再次醒来时，视野依然是一片黑暗。他花了几分钟适应，眼前一点朦胧的光才显出具体来，原来是舱壁上的舷窗。

他似乎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他一时都没能想起自己在哪，好像忘了什么事。

舷窗？

对了，他是跟着安秋登上了前往白海的游轮，安秋昨夜被船长邀请离开了。

然后呢？安秋在哪？Sara在哪？

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躺在一个沥青一样的黑色东西做成的巢穴里，他还长了一对鳃？

Ave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除了光滑的皮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摸到。

Ave长出一口气，爬到床边，发现他睡前摆放整齐的拖鞋不见了。

原本的地毯不见了，床下是斑驳的绿色金属地面，还有不明液体一滩滩淤积着，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妙。

Ave盘坐在床上，试着喊：“Sara？”

没有人回应他，声音像是被墙壁吃透了，一点回声都没有传来。

“安秋！”Ave再次大声呼喊，但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逐渐的，Ave开始听到耳鸣，还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爬下床，光脚踩在潮湿的地板上，但他依然没听到任何声响。他用手锤墙、拍门、直到摔碎了桌上的一个花瓶，慢慢的他连耳鸣和自己发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世界一片寂静。

Ave走向房门，试着离开这里，然而门锁就像锈死了一般，无论他怎么拧都纹丝不动。他来到舷窗边，直径不及十英寸的窗户不可能用来逃跑，他向窗外望去，看见的却不是海，而是一片充满乱石和青苔的原野。

不，似乎不是青苔，那些植物就像飘在风里的烟一样，又轻又细，直到有鱼游过，Ave才意识到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