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琼点点头。
“他是个懂艺术的人,他告诉我,他对你一见钟情,你的歌声是如此美妙,竟让他感觉到了上帝的存在。说得粗俗一点,就在刚才,你让他有了――音乐性-高-潮的奇妙体验。”
“谢谢你对我的赞美。”
“不仅仅是单纯的赞美。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单纯是音乐能够让他如此沉醉,那么,另一种时刻的声音……是不是……”
皮克的脸贴近了,李碧琼嫌恶的移开。
“抱歉,你靠得太近了,这让我不舒服。”
这是明显的拒绝,但皮克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摸着小胡子,笑道:“矜持是一种美德。越是不轻易让人碰触的玫瑰,越容易激起男人的好胜心。”
李碧琼越加觉得恶心,而这时候,正与苏玛丽公主交谈的李岳成对他做了个手势,于是他理所应当地推开了皮克船长。
“对不起,李先生让我过去一下。”
皮克也没有阻拦,任李碧琼穿过对他虎视眈眈的人群,走到李岳成身边。
“你过来了。”
李碧琼点点头,站在他身边。李岳成也一副淡漠的样子,拉住他的手,交到青山的手中:“青山先生,请你一定要温柔一点。”
“你――”
李碧琼低声惊呼,这委屈和不甘的样子越发激起男人的怜爱,青山小心翼翼地接过他的手,李碧琼却是生气地甩开,转身去了阳台。
于是,李岳成陪着笑,表示马上把他劝回来。
在他离开的同时,皮克船长也走来了,他将刚才的交谈汇总为简短的报告,听完了他的报告,青山看李碧琼的时候,仅存的疑虑也消失了。
几分钟后,李岳成回来了,他告诉青山,人已经被说服,此刻在和平饭店的一个客房里等待着,房门钥匙正在他的手心。
居然能有一位如此贴心的朋友,青山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握紧李岳成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而李岳成,也笑容可掬地反握着青山的手,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简直是一见如故,险些要拥抱亲吻脸颊了。
浴室的真相
浦江的夏夜带着粘稠的闷热,宴席的繁华散去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今日的贵客在和平饭店的门口上演着诡异的亲密,却没想到早就候在饭店门口的小乞丐们趁势上前,伸出脏兮兮的手:“好心的太太、小姐,赏点零花钱吧,老天会保佑你的。”
“小赤佬!”
有女人低声地骂着,往人群中缩了一下,想必是那孩子的手太脏,生怕自己华美的衣裳被弄脏。于是又有几位绅士也跟着一起小声地骂骂咧咧,若不是顾忌在大人物前地颜面,恐怕已经拳打脚踢了。
没想到这些宾客竟都是毫无慈悲之心的人,李凝碧又看了眼面黄肌瘦全身穿着都破烂的孩子,他们的眼睛都是出奇的大而且闪亮,和平饭店的霓虹灯更是反衬了他们的饥饿、绝望。
有些于心不忍了。
李凝碧下意识地打开珍珠钱包,想拿几个银币给孩子,却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倒是站在李凝碧身边的李岳成掐了一下妹妹的胳膊,咬着耳朵:“把你的项链解下来,当场义拍,记者们都在巷子里等着。”
李凝碧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她看得出这些孩子是真的饥渴难忍,可是她完全没想到这竟会是哥哥一手策划的作秀。她本想生气地指出哥哥的虚伪,眼角的余光瞄到孩子们瘦骨嶙峋的胳膊,突然明白即使说出真相又能怎么样?如果自己的配合能给他们带来一点点的吃食,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分开人群,走到小乞丐们的身边,取下了项链,转身对着宾客道:“我现在把这个项链卖给在场的绅士,得的钱全部无偿给这几个孩子。希望在场的淑女也能把自己的珠宝捐出来,参加这场临时的义拍,更希望在场的绅士们慷慨解囊,与人为善。”
妹妹的表现让李岳成微笑,而为了展示自己的风度,几乎每一个女宾客都捐出了一件首饰,或是项链或是戒指,也有耳环、胸针之类。
当女客们开始摘下首饰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十余个记者,冲着她们咔嚓咔嚓地拍照,每个人都是神态自若地接受着采访,有几个女宾客还不忘调整一下姿势,或是和记者攀谈,表示一定要挑美丽的镜头上报纸,要记得标上她的名字。
这边女人们大出风头,绅士们自然也都不甘落后,很快就有沉甸甸的一袋子的钱集齐了。但是看着这沉甸甸的一袋子,以及接受记者采访时的冷静,李凝碧越加觉得这些人虚伪,谁会在参加宴会的时候准备这么多的现金,分明就是――早有预谋,早被告知了!
此时作为今天的作秀的重头戏,李凝碧接过钱,走到小乞丐的领头儿面前,蹲下。
“这些给你和你的小伙伴们。”
“……小姐,太多了,我们只要几个铜板就够了……”
孩子低着头,但是李凝碧看得出,他内心是想要更多的钱币的。
“你们的爸妈呢?把这些钱交给他们,让他们给你们换身干净的衣裳――”
“没有爸妈,都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不然……再穷,也不会让我们上街讨饭的……”
李凝碧听得一阵心酸,孩子晶亮的眼睛也有两条泪光流出,冲干净脸庞的污垢,露出原本白皙粉嫩的皮肤。
李凝碧转过身,对李岳成道:“大哥,你那边有空着的房子吗,我想雇几个人,办个小小的福利院。这些孩子都没用爹娘了,不能让他们在街上讨饭。”
李岳成的脸色有些难看,今天的事情是他布的局,但此刻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没用的,全中国那么多孤儿,你救不过来的。我们李家不是开善堂的!”
“我遇上了就不能不管!”李凝碧生气地争辩着,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兄长犹豫的原因,李家不是开善堂,在这个民族工业饱受冲击的年代,李家能够维持着今天并不容易。光是看着出席宴会的洋面孔就知道,大哥为了撑起这家,付出太多的辛苦了。
可是――满是污垢的脸上被泪水冲出的白皙让她不忍,她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
“虽然是……杯水车薪……能救到一个就算一个吧。看着他们……我就想起了我和小琼,也是他们这点年纪的时候没了爹娘……怪可怜的……实在不行就从我的零钱里面扣……”
“你呀,就是太善心了,算了,我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岳成长叹一声,对身边的人吩咐几句,那人是个机警的角色,点头,带着几个兄弟将孩子们领走,而后宾客们散去,李凝碧在与欧阳德话别后上车。
上车的时候,也许是错觉,李凝碧竟在车门关闭的瞬间,看见和平饭店的玄关处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灰色的长衫,戴着帽子,似乎是罗三多,这疑似罗三多的男人身边贴着个灰衣的女人,也一样戴着帽子低着头。因为是一瞬而过,李凝碧也没有看得清楚,反倒是欧阳德,立在饭店门口,捉摸不透地微笑,目送她离开。
车子驶出记者的包围,李岳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了。
“小凝,你这次的事情做得有些过了。他们都是些小偷骗子,带他们回去就是农户养蛇,明白吗?”
对于哥哥的忠告,李凝碧平淡的回复。
“能帮到一个是一个,看着他们流落街头却不闻不问,才是真的没人性。如果你觉得他们的开支大,就把他们的每一笔开支都从我的嫁妆里面扣出来。反正我是决定负责到底的,即使以后结婚了也会把他们当嫁妆带去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