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走到人群中,人群便如摩西分开红海般让出一条道,她走到乐师们身边,低头和指挥说了几句,而后转身,正对着观众。
音乐响起,她献上了一首咏叹调《香烛已燃起》。
Il dolce suono
Mi colpi di sua voce!……ah, quella voce……
M'e qui nel cor discesa
Edgardo! lo ti son resa
Edgardo! ah Edgardo mio!
Si, ti son resa!
Fugiti io son da' tuoi nemici
Un gelo mi serpeggia nel sen……!
Trema ogni fibra!……Vacilla it pie!
Presso la fonte meco t'assidi alquanto
Si, presso la fonte meco t'assidi……
(甜蜜的声音多令人神往
啊,他的声音在我的心中荡漾!
哀德加尔多,我回到你身旁 哀德加尔多
啊,心爱的情郎!
我回到你身旁,逃出你敌人的魔掌,我逃出魔掌)【音乐在作者有话说部分】
精美的唱腔以及流畅的发音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待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观众还沉湎于音乐的华丽之中,许久的沉默后,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领头鼓掌的是远东大剧院的老板,绰号皮克船长的男人。欧阳德也是惊叹着鼓掌:“简直不敢想象,能够在上海听到如此纯正的歌剧。美轮美奂,美轮美奂。叹为观止。”
李凝碧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指出他的成语用错,而这首美乐结束,人群的关注点也理所应当地转到了神秘的歌手身上,意识到李凝碧已经选了欧阳德的男士们,对突然出现的神秘美人流出如狼似虎的贪婪。
如果李凝碧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让男人们压抑着本性扮演君子,那么,男装的打扮,神秘的身份,以及无处不在的飘荡在严谨深处的妩媚,激发的则是男人的兽-性。
原本,男人对穿着男装的美人,能感受到的除了英气,更多的还是属于性的诱惑,那是一种病态的崇拜,所以有识之士才会认为美女不应该穿裤装外出,男装的美人只会激发难忍的劣根性,让男人更加的激动。
但和其他男士的狂热不同,欧阳德低下头,告诉李凝碧。
“他是男的。”
“你怎么知道?”
李凝碧好奇地问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无可挑剔的美人,体型是略比女子高挺,但骨骼背影丝毫没有男人的粗糙。
对此,欧阳德做了小声的解释。
“因为他的嗓音清脆、动听、无与伦比,任何女性都不可能具有如此清脆、有力而又甜美的歌喉。只有历史上的阉伶歌手能够与之媲美。而且,他唱歌的时候,颤音、连音、震音的处理方式都与女高音不同,只有阉伶才能用男人的肺活量唱出女人的高音。我曾有幸听过当世最后一代阉伶的杰出者的演唱,确实是能将人遗忘尘世一切苦难的天籁之音――和他的歌声也异常相似。”
“可是――阉伶歌手不是被禁止的吗?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滴血的艺术……”
李凝碧听说过阉伶歌手这个只存在于历史中的传奇名词,最美的音乐的歌唱者,无以伦比的艺术的缔结者。
“虽然我不认可阉伶艺术的产生,但不得不说阉伶歌手的歌声是美丽得无法想象的。艺术从来都是建立在残酷之上,没有踩在刀刃上行走的觉悟,无法诞生完美的艺术。他也一样,他的嗓音是天赐的宝物,比他的美貌更令人心动。只可惜同时拥有才华和美丽的人往往很难幸福,因为完美是至珍贵的奢侈了,太多的人试图占有这不属于人世的完美,哪怕只是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丝痕迹,也是好的。”
感慨着,欧阳德看了眼正被人围着的青年,他的才华和他的美貌都让欧阳德感到悲伤,他的周身飘荡着当世的贪婪,他即将迎接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命运。
这是李碧琼第一次在多人的场合歌唱,他从小就知道因为身体的畸形,自己的嗓音有些特别,即使到了一般男童的变声期,他的声音也没有变得低沉的迹象,依旧保持着童音的高亢和洪亮。在音乐学校的声乐课上,第一次完整唱完咏叹调,先生便惊叹地将他留下,告诉他,他或许是天使。
“你拥有了超过了常人3倍的非凡嗓音。这是天赐的珍宝,不要在粗俗的人前歌唱,不要演唱那些低俗的曲子,你的声音只能歌唱伟大的作曲家留下的伟大作品。若是用你这奢华的嗓音唱低俗小调,是对艺术女神给予的财富的不敬。”
但是因为几乎没有在大型的场合表演过,决定唱《香烛已燃起》的时候,他的心中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了吸引目标又特别加了几个颤音和连音。效果倒是比他预期中更好,他看见人们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停止了交谈,聆听他的歌唱,而这一次的目标――青山,和所有的人一样,被自己的嗓音吸引,围到身边,露出赤-裸裸的欲望。
李碧琼从开始就留意青山,但他不会主动上前搭讪。李岳成说过日本人的多疑,主动搭讪反而适得其反。他依照吩咐以单纯的好奇观察着一行人,很快,围在苏玛丽公主身边的皮克船长走了过来。
这是个令人一眼看到就会联想到强盗的男人,他长着一张典型的蒙古利亚脸,光头,戴着黑帽子,取下帽子致敬的时候,李碧琼看见了他头上的烧伤疤痕。
“是苏联人打的。”
皮克船长毫不介意地解释着,李碧琼从李岳成处已经知道他是个卑鄙的没有信用的国际间谍,有传言说他头上的伤疤是在他背叛共产国际后被苏联人殴打留下的,此刻他坦然承认,李碧琼自然不会在伤疤的问题上追着不放,一笑置之。
“皮克船长,我想知道我的歌声,能够在你的剧院演出吗?”
装出试图得到同行前辈承认的样子,但在涉及权-色-交易的部分矜持高傲,更能获得皮克的好感,打消日本人的疑虑。李碧琼严格的按照着李岳成的指示,小心地和皮克交谈。
“你的声音很美,人也美。你拥有绝佳的天赋,只是成为一个剧院的主角,对你而言太可惜了。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东西,或许,会成为比大明星还要耀眼的人。”
皮克上钩了,李碧琼也装出沉醉的样子。
“要成功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东西的,这一点,我的先生也说过,没有人能不付出就得到。不过,如果必须代价太可怕,我想我还是会拒绝的。”
“这一点我能理解,毕竟是个美丽而聪明的人,若是一点都不得到就能拥有,那为你的成果付出过的人未免觉得太可惜了。”
皮克从服务生的手中接过一杯柠檬,递给李碧琼。
“谢谢。”
李碧琼轻声致谢,皮克将他带到会场的一角,指着正以灼热的目光追逐他的青山。
“看见那个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