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以后她曾经提出过离婚,以要好好休养否则很难再次怀孕的医嘱作借口,说她怕耽误沈植的后半生。然而沈植完全识破她的谎言,他暴怒着问她是不是心中仍然惦记着别的男人,是不是一直都忘不掉心里的那个人,而后便强行将她压在床上,对她的身体进行一次又一次地侵犯。
这样畸形的婚姻就这么存续着,直到她怀上了许暨雅。
“不管你信不信,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我有了你。你很健康,也没有让我在孕期太过难受,我一直想,或许这是老天对我的一点补偿。”纪婉说起孕育许暨雅的时候,原本悲伤的眼睛里忽然间燃起了一点光亮,她抬眸直视着她的女儿,面上终于浮起了一点发自内心的笑容。
自再次有孕后,沈植自然是十万分精细地照看着她,纵然感情不同,但他和纪婉都对肚子里这个逐渐长大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所以当许暨雅顺利出生,沈植简直高兴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让美院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和妻子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月子里他不仅照顾纪婉,也学着如何去养育和看护一个小婴儿,那段时期他简直累得瘦脱了相,邻居和同事没有一个人不夸他疼老婆顾家的。亦是因为他对女儿的如斯疼爱,纪婉不止一次地给自己洗脑,拼命地让自己为了女儿去发现他的好,学会接纳他,甚至慢慢淡忘曾经他给到她的那些身与心的伤害。
她真的以为她能做到,她也确实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可是沈植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时常让她感到窒息,她甚至连同舞团的男舞伴也不能交流太多,一旦跟谁聊得太开心,晚上回家又会是沈植毫不怜惜地霸王硬上弓。在许衡雅出生之后,她偶尔会想,如果那一年没有遇到许中秦,或许她的人生就会是一直那样灰暗下去,即便是有女儿纪雅的安慰,也不足以抵消沈植带给她的恐惧与伤害。
第0162章 坚持
“我知道那些事情会招来极大的非议,我不想你小小年纪就听这些流言蜚语,所以当时我想要带你走。”
沈植自杀的第二天清晨,便传来了许中秦的妻子亦自杀的消息。纪婉明白这些事情的关键都是自己和许中秦:既然我们在一起便会招来这么多风波,那不如就彻底离开,彻底失去联系吧。
然而许中秦在许盛两家的重重压力之下仍然不顾一切地拦住了计划离开的纪婉,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满腔诚挚仍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当年的事情我不知情,无端地同你错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我们重新遇见,若还要因为这些风言风语而彼此伤心地天涯相隔,那就太不值得。”
好不容易才重新相遇的恋人,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原本无边的苦海,他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带着年纪尚小的孩子去陌生的地方从零开始,他也没办法放任她再去遭受生活的苦痛。即便未来仍然会有各种非议,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日子终究是自己过,只要彼此之间互相信任,互相爱重,那么外人的言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不在乎外人口中骂得多么难听,也不管外界的猜疑和指责有多离谱,许中秦义无反顾地迎娶了纪婉,那个应该早就同他结为连理的曾经的心上人此时此地虽然有无数的理由足够让他们分开,可是没有人肖想过的在一起,才是最值得让他坚持的那个选择。
而时间终究会淡化许多事情,随着许氏的生意越做越大,许中秦许总对外的风评和口碑也一天好似一天,而需要和妻子共同出席的场合,两人间真心的相互关爱亦是装不出来的,所以渐渐地,他们两人在媒体口中也变成了恩爱夫妻的好例子。
只是这些来自母亲的证实更让许暨雅感到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崩溃,她只觉得脚下虚软,当即伸手扶住身边的花架,就连呼吸都变得颤抖起来。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在纪婉一声声悲凄的轻唤中离开许家的,车子漫无目的地开在道路上,她的脑子极其混乱,混乱得不知道她该做什么,又应该去哪儿。她不敢打电话给宋屿,她没办法亲手在宋屿的脑中击碎那些关于她生父的美好印象,她怎么能够,对着这样纯良的宋屿讲述那些有关于她父亲当年是如何侮辱她母亲的残忍事情?她也不知如何跟贺童希提起,这么多年她无数次地同她回忆起自己的父亲,面对背叛自己生母的贺江,贺童希对沈植亦是充满了慈父的向往,如今许暨雅又如何能亲口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假的?何况她为了名下公司的新活动远在曼谷,许暨雅也不愿意在她全心投入工作的时候同她提起这么糟心的事情。而后,在熟悉的路口,许暨雅无端地转去了熟悉的方向,在那个许久未去的安静别墅里兀自放声大哭,将她满心的震惊,痛苦,崩溃,与绝望,一起通通发泄出来。
亦是此时她想起了叶曜,她与他,是曾经分享过心底难言隐秘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此时此刻,若是要找一个人倾诉,她好像也只剩下叶曜这一个选择了。
第0163章 错恨
这一连串令人惊讶的往事让叶曜作为一个倾听者也难以作出评价,他也很难相信一个在女儿心里完美如斯的父亲,对待妻子时竟然会这样的可怕而残忍。他看着满眼绝望而难以置信的许暨雅,他那因这往事的逐渐可怕而紧紧蹙起的眉头下,一向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此刻蓄满了十足的心疼,因为他太理解这种忽然发觉身边至亲不堪一面的震惊与无措,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认命。
他拿过一旁的纸巾,轻轻地给许暨雅将满脸的眼泪擦掉,可那眼泪仿佛决堤的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许暨雅稍稍转回眸看他一眼,原本还在哭泣的面上却蓦然裂出笑意,一边哭一边笑地自嘲着陈述:“我爸,他是个强奸犯,哈哈哈哈,我心里记了十几二十年的爸爸,在我心里他比一切都要好,他居然是个强奸犯,哈哈哈哈,可笑吗?好笑吧。这十几二十年,我一直都恨错了人。”
情绪逐渐激动起来,许暨雅抓着叶曜的双手,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绝望地看着他,凄白的脸上却一直扯着笑意:“他还想杀了我,他要带我一起死,他居然,为了他的仇恨他的爱情他的恩怨,他要带着我一起死!他要带着我去死!”
她无助地,悲凉地笑起来,原本还带着痛苦和窒息的眼睛随着这笑声慢慢空洞下去,仰头的瞬间眼睛终于认命地闭了起来,拧起的五官让往日精致美艳的一张脸都变了形,或许这便是绝望的形状。
心疼地展臂将浑身虚软的许暨雅抱进怀里,她的哭声随着他这极温暖的拥抱慢慢又大了起来,身体在他怀里颤抖的幅度也逐渐剧烈。抱着她的双臂随着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慢慢收得更紧一些,叶曜哄小孩似地顺着她后背轻拍,同时温柔地抚摸她后脑的头发,眉结亦是拧起来,就这么安静地陪伴着,叹息着没有说话。
许暨雅埋头在他衣领间痛哭,喉头的苦涩感是压向她的无边绝望与窒息的一点具象化:“他不是很爱我吗,他要报复纪婉,他就可以舍下我!他不是最疼我的吗,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在乎我的命……”
她几近疯癫地反复向叶曜一边哭一边笑地控诉着,语气里有震惊和诧异,也有难以置信和崩溃。而后叶曜退身将她扶住,担心地不断呼唤她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才终于压住她的哭喊。可面前的人忽然呆滞地看着他,眼神呆滞,苍白的脸上是苦涩的笑意。
叹着气再次将她抱进怀里,叶曜的声线有几分疲惫,但还是带着温度:“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何况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现在你很难接受,但好多事情,慢慢的,你就咽下去了,久而久之,便不会伤到你了。”
许暨雅哭得累了,便终于沉沉地睡了,但这个晚上她睡得并不踏实。诡异的梦境反反复复缠着她,像河底的水草,被冰冷地抓住了就再也甩不掉。她好几次惨白着脸一脸虚汗地醒过来,从又冷又黑的梦境里睁开眼,叶曜特意给她留的那盏台灯却用暖色的光线驱开这一片眼前的黑暗,心中的恐惧顿时随着眼前的光亮而消散许多,只是喉间急促的喘息一时间还没有办法迅速平复。
她这一次醒来时已是半夜,叶曜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海外团队传过来的文件,听见床上的人又惊怕着醒了过来,他随即放了笔记本走过去察看。
此时他已换了放在这里的家居服,不再是赶过来时那个西装革履的样子,许暨雅惊慌失措地睁开双眼,神智不算非常清醒,看着匆匆赶来的身影,错眼就以为是往日在家陪她的宋屿,霎时间再也没有强忍,许暨雅又委屈又可怜又后怕地抬手抱住俯身而来叶曜,突然就又一次放声大哭了起来:“你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
原本满心关切的叶曜仿佛被她这几句话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可她现在情绪如此不稳定,他怎么还能跟她计较这些。可是心里有什么无法形容的感受慢慢梗在了咽喉,吞不下去,散不出来。
即便这种时候你找的是我,可你心里的那个依靠,依旧是他,对吗?
第0164章 嫉妒
第二天上午还有不方便延期的会,即便他心中放不下许暨雅,但也还是看着时间离开了别墅。昨夜因着许暨雅反复为噩梦惊醒,他枕在她身边,亦没有睡个整觉,故而这天早上起来,黑眼圈的痕迹也有几分明显。巧的是今天上午另一个有关康养项目施工进度的会议许盛雅也会参加,作为一个有着极佳观察力的女人,许盛雅自然也看出了他眼下的那抹青痕。
“叶总还是要注意身体。”散会后在他办公室里简单再聊了两句公事,准备走时许盛雅忽然转了个话题昨天早上他们一同从婚房里出门上班,那时他穿的便是这件西装外套,他甚少连续两天穿同一件西装,且昨天晚上许盛雅回去了,他没有,而今天他眼下又有这样明显的黑眼圈,的确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别的事情。但许盛雅直觉他还不至于将这种事情做得如此明显,故而只是随口试探罢了,毕竟前几日她的婆婆宋明笙还在心疼他们两夫妻各自忙于工作以至日常总会忽略了身体。
叶曜闻言,手里的文件轻轻一放,转过头几分玩味地一笑:“许总话里有话?”
许盛雅挑眉:“妈让你我注意身体,不要因为公事过度劳累。”
见她起身,叶曜亦站起来送她。刚走了几步,许盛雅忽然想起什么:“明天我要出差,后续有康养项目的事都在电话里谈,就不过来了。”
这话让叶曜觉着自己仿佛是个助理,不过还是作为家属礼貌地表示了一下关心:“哪天回来?”
许盛雅如实道:“看情况,还没定。”
叶曜问话的语气极为自然:“要出国?”
许盛雅摇头:“去香港。”
香港。
看着自己妻子的眼神忽然间幽深了一点,叶曜没有再说话,只是神色如常地送了许盛雅离开。回来时他语貌皆正常地找联合项目组的叶氏员工问了一下,得知许氏那边只有许盛雅的助理会跟着她去出差,其他的人员都还留在本地盯着康养项目上的事情那看来还真是公差。
但
“帮我跟着她,看看她的行程都有哪些。”挂了给底下人的电话,叶曜回过身眺望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忽然看见遥远的蓝天之上一架白色的飞机悠悠划过,留下一条笔直的云迹。
看着这架飞机逐渐消失在云端,叶曜微微蹙起的眉头下原本已经幽沉了几分的眼神忽然间变得锐利几分:她在香港,当真有什么秘密吗?
因记挂着独自一人在别墅里且状态还很不好的许暨雅,叶曜尽快地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下午不到四点便就早早离开了公司,着急地开着车往别墅去。
只是到了地方,虽然她的鞋还放在门口,可客厅餐厅都没有人,房间也是一样,叶曜站在空无一人的卧房里想了想,而后转身去了露台。果然,此时已经醒来多时的许暨雅正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喝着酒,手里的红酒瓶里只剩不到三分之一,桌子上的空瓶也已经有了两个。
他刚要走过去,忽然见露台的角落乱七八糟散了一地的画笔和颜料,总是安静立在那里的画架此时也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往日里她心情好或不好都会通过绘画来表达,用或浓烈或清新的颜色去抒发她的情绪,但今次所有同画画有关的工具全都砸落在地上,想来她已经情绪发泄过一番了。
“不能喝了,已经喝太多了。”叶曜见状赶忙上前拿走她手边的酒瓶,连手里的那杯也一并拦截,看着她两颊飞红的酒醉样子,眉结又不自主地蹙了起来。
然许暨雅在淡淡的阳光下垂眸轻笑,几分娇媚的样子:“不喝怎么能高兴呢?”言罢她抬头看向叶曜,极为苦涩地笑起来:“我现在就很开心,就是因为喝了酒,才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