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唐令铮的女婿?”初一略略蹙眉,“我隐约记得,这刑部尚书的女儿去年还参加过太子兴的选妃大典,虽然中途被淘汰了,但足见唐家是下了力在培养这个女儿的。怎么可能这么仓促就把女儿嫁给一个刑部郎官了?”

“什么刑部郎官啊,这个崔晋出身低微,只是有个姐姐成了万淙安最宠爱的小妾而跟着沾了光。他原本只是在刑部当个小吏,自打娶了这刑部尚书家的女儿后,他的身份才水涨船高。可惜唐家上上下下似乎都对他颐指气使很是不屑,所以这家伙平日里受了窝囊气就去拂光楼听曲寻开心,还三不五时想偷吃青临姐的豆腐,没少被我娘宰。最狠的一次,亲了下青临姐的手,我娘让他掏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一壶赔罪茶!”

初一显然没在意月云旗后面的那些八卦消息,而是微眯了眯眼睛:“看来此事还有内情。”

“听说万淙安对这个崔姨娘确实宠爱,先前还特意为她办了寿宴。”月云旗一边说,一边挠头,“青临姐说,温香苑的姑娘还曾笑言崔晋有一回喝醉酒,自己说漏了嘴,说是唐小姐没成亲就让他睡了,成亲了反倒摆起臭架子来看不起他。若不是唐家还有些地位,他把这事抖搂出去,看唐家上上下下脸面往哪儿搁……”

初一眼中肃然泛上冷意:“这就难怪了,想来极有可能这崔晋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坏了唐家小姐的名节,唐令铮才不得不将女儿下嫁崔家!”

“哎,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初一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既然是唐大人的女婿,当然是他自己来办最为妥当!”

“说到这乘龙快婿,我去拂光楼的时候,倒是瞧了场好戏。”月云旗去了趟拂光楼,立时便染了几分妇人的八卦气质,“听说钦天监有位凌大人,四十多岁的人了,早年空有一身才华但仕途不顺,于是变卖家产经吏部一个熟人引荐,认识了万淙安,继而买了个小官一路平步青云到如今的钦天监监正一职。没想到上个月,万淙安无意中见到了他家的小女儿,居然觍着脸让他将嫡女送去给自己当小妾,否则既能让他买到官也能让他丢了官!那凌家小姐可是正经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能答应这种事吗?听闻现下凌夫人和凌小姐整日在家寻死觅活,哭天抢地,把凌大人逼得有家不敢回,跑到拂光楼夜夜买醉!”

月云旗正说得带劲,却发现初一听得眉头紧蹙,不由得诧然道:“怎么了?”

初一思忖片刻,却是抬头吩咐道:“你现下正好有空,回去找到凌监正,告诉他,想救他女儿的话,明日早朝之后来东华宫见我!”

“哎?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了?还管起这种事来了……难不成,你认识那位凌姑娘?想英雄救美?”

初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要是不愿意去的话,我可以安排……”

“别别别,我去,我去!”月云旗连忙应着往外跑去,初一这才摇摇头回到宫中。梁公公一见初一,连忙迎了上来:“不是说去吃状元家的寿酒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临时出了点事。”初一笑着拿出账册,“有些急事要马上处理,梁公公,晚膳就不必准备了,若是没什么紧要的事别让人进来打扰本宫!”说着,他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认真检视起江尚书的那本账册。直至四更时分,月云旗带着一身露水从宫外回来时,才惊动了守在抱厦外的梁公公,吓了他一跳:“谁?”

“是我!”月云旗压低声音应了一句,看了看屋里的烛光,“殿下还没睡?”

“没呢,从宫外回来之后,便一直在书房忙着,连晚膳都不曾用!”梁公公叹了口气,转身从一旁的炭炉上取了个炖盅往月云旗怀里一推,“你要进去的话,咱家正好跟你一道!”

两人一前一后往屋里走去,进屋后才发现初一大约是困极了,竟是微侧着头,靠在桌上睡着了。

梁公公连忙放轻了动作,蹑足转身便要出去,却听靠在桌子上的初一忽然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梁公公有事?”

“奴才该死,搅了殿下好梦了!”梁公公一脸心疼道,“殿下若是困了,应该回屋去睡的。这大冷的天,您这样坐着打瞌睡万一着凉受寒可如何是好?”

初一揉了揉额心:“本宫只是养养神,并不曾睡着。”

梁公公端着托盘走近:“前几天蓁嫔娘娘遇见奴才时还特意吩咐过奴才,说您胃肠不好。您连晚膳都没吃,奴才没让人准备那些不容易消克的东西了,只留了碗这燕窝鸡丝粥一直煨在炉子上的,还热乎着呢,您吃了精神好些也能顺便暖暖身子。”

初一“嗯”了一声,将桌上的账册微微收拢,这才发现一旁的月云旗,微微蹙眉:“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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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他一听说你要管这事,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抓着我的手连声道谢。”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到桌上,“对了,左右是出宫,我亲自去了趟户部府衙,找江三郎拿了这两本账册来。说是时间匆忙,他只誊抄了两本。至于这次的事情,江三郎说江尚书确实查到些东西,户部侍郎梁芳负责的那些账目都或多或少被江尚书发现了问题。而这梁芳自从自家女儿嫁入万家后便官运亨通,自然是对万淙安唯命是从,狗腿至极,此事归根究底,只怕跟万淙安还是脱不了干系!”

“意料之中的事。”初一接过梁公公递来的勺子舀了勺粥送进嘴里,“若没有万淙安的那层关系,江尚书堂堂户部尚书怎么可能说下狱就下狱?”

他说着,还不忘腾出手翻看起账册来,梁公公和月云旗也就识趣地悄声退了出去。

草草喝完那碗燕窝粥,初一就这么一直忙到第二天日阳高照,近晌午时才终于推开面前的账册,起身转动着脖子,冲外面喊道:“梁公公!”

“梁公公?”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应答,初一蹙眉,却见一个小太监急急跑了进来,“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梁公公正在殿外应付客人呢!”

“客人?”初一走到窗边,随口问道,“什么客人?”

“是鸾栖殿那边的万姑娘求见殿下,说是贵妃娘娘得了些好茶,想请殿下一起品茗。因为您先前吩咐了不见客,所以梁公公告诉她您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可是万姑娘听说您生病了,更是不肯走了,死活要看您,所以公公这会儿还没脱身!”小太监倒是口齿伶俐,一边说着,一边顺着窗口指了指殿外正被梁公公拦得满面薄怒的万心凤,“喏,您看,还在那儿闹着呢!”

“这种事梁公公应该能应付,你去准备青盐热水,本宫要沐浴更衣,一会儿……”初一说着抬脚便要向内殿走去,脚步却忽然顿住,“呃,你出去告诉梁公公,就说本宫醒了,让万姑娘到偏殿稍候,本宫一会儿便去见她!”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后便小跑着出去。初一却犹自倚在窗边,看着万心凤听到消息后,由阴转晴的脸和明显得意起来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而东华宫的殿外,被梁公公带到了偏殿的万心凤,却是一脸鄙夷地看着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碗递给她的梁公公:“茶就不用奉了,我听贵妃娘娘说过了,公公是先帝跟前出来的人,气性比起寻常奴才自然是要大一些,加上得了太后的懿旨出宫养老还当了几年主子,所以回到宫里,一时三刻还有些转不过来,我也不怪你。只不过,你现在可是东华宫的主事总管,说话做事,代表的可是太子的脸面不是?像今儿个这种事,今后最好擦亮点眼睛,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掂量掂量,身为奴才什么样的话不能说,什么样的人不该拦!”

“万姑娘教训得是,您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幼承庭训,懂事识礼,还能如此亲和地指点奴才,是奴才的福分!”梁公公依旧是笑得眯起了眼,将茶碗放好才躬身退至一旁。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方才那小太监不是说太子殿下要沐浴更衣吗?你不用去随侍?”万心凤蹙眉,显然对梁公公一直杵在自己面前很是不满。

“万姑娘不知道,我们太子爷跟您不一样。殿下自幼事事亲力亲为惯了,诸如吃饭、穿衣、沐浴之类的事都不喜欢我们这些奴才服侍。殿下说了,今之荣光,谬皇恩之加也,须得十年如一日修身养德,淡泊明志。”他微抬起眼皮,看了看万心凤,脸上笑意未减,只眼里的温度已经悄然退尽,只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万心凤脸色微变了变,虽然听出了梁公公的弦外之音,却还是收紧了双手,强忍着没有发作。

杯中茶水凉了又换,换了又凉,等了足有两盏茶工夫,殿外才隐有脚步声传来,耐心几乎快要耗尽的万心凤终于从殿门处看到一个伟岸身影缓缓行来。

大约是刚刚沐浴过,又是从外间进来,让初一整个人看起来竟似通身还带着氤氲的水雾一般。一身杏黄底团花锦衣,额前一绺发丝垂在耳边,嘴角微扬似乎还隐有笑意,那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的墨瞳便这样直接落在了万心凤的身上,视线自她发间一路滑至肩颈、衣袖,看得她脸上一热,一股热浪直冲耳后,她连忙起身福了一福:“心凤见过太子殿下!”

初一微怔,他们之间,不过见过一次而已,竟然就熟到可以以闺名自称的地步了吗?

“万姑娘久等了。”初一不动声色地落座,接过梁公公递来的茶盏,才转脸看向万心凤,做了个平身的动作,“万姑娘此来,可是有事?”

万心凤整了整衣袍:“贵妃娘娘新得了些上好的彭城新茶,打算明儿个下午在御花园的暖阁里请皇上品茗。听闻殿下素来对茶道颇有研究,心凤特来相请,不知殿下明日下午有没有空?”

“彭城新茶吗?”初一听闻此话,似是极有兴趣地转头看向梁公公,“先帝在世时,是不是最爱这彭城新茶?本宫隐约听谁提过,当初彭城所产的新茶,几乎每年都要一片不少地送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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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呢!”梁公公恭敬答道,“这彭城新茶很是有些灵气,听闻当地茶农试着栽种此茶皆难成活,唯有彭城河谷之中长出的一片野茶能长成,所以产量极少!”

万心凤一脸雀跃道:“那太子殿下明日可有兴趣一同品鉴?”

“这彭城新茶,本宫也略有耳闻。听闻此茶不能以沸水冲泡,只能将水煮沸后晾至将将可入口的温度,再倾入壶中,便可见叶片如琼花绽放,极是清艳,茶汤清绿如浆,饮之满口生香,喉有回甘,一日不绝?”

“殿下果然深谙此道!”万心凤望向他的眼中又多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热烈。

初一似乎有些为难地冲梁公公道:“虽是品茗,但既是贵妃相请,本宫也不能空着手去。梁公公,咱们东华宫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白玉茶具?”

梁公公笑眯眯道:“殿下,彭城新茶茶浆清绿,先帝在时就曾说过,好茶需得好盏配才能相得益彰。紫砂深沉,容易掩了这茶香,先帝在时倒是有一套玉釉的玉盏,可惜随先皇入陵陪葬了。咱们宫中的茶具多是龙泉青窑的,式样繁复华丽,这玉制茶盏工艺考究,好用的玉料更是难得一遇,咱们这儿还真没拿得出手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