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与他青梅竹马,若真有心于他,只怕孩子都能生出来了!”他说到这儿,眸光闪了几下,正色道,“三件事,第一,你去趟拂光楼打听打听,楼里的姐妹们可有知道那个砍伤阿宴的崔晋的底细的!”
“成!”
“第二,让霍叔叔去联络江三郎,倘若我没记错的话,江三郎去年到户部任职,现在也有一年了,对户部内部情况一定也已熟悉了。让他不要四处奔走查探此案,即刻回到户部找准时机联系手头上信得过的人,连夜将江尚书经手的所有库银账本誊抄一份放回原处,把原件偷出来!记住,我要的是江尚书签录的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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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恐怕不容易吧,我听说户部的账本可是有两三间屋子都装不下……”月云旗为难道。
初一摇头,不以为然道:“他是江尚书的宗中子侄,又同在户部为官,江大人对他应该还是相当信任的。如我没有猜错,此次的事,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内情的,让他挑重要的誊抄便是,能抄录多少就抄录多少。”
“好,还有呢?”
“还有,去找掌柜,把方才的汤药费付了!”初一说着,袖袍一撩,径自走了出去。月云旗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摸着银袋道:“我这个月的俸银都还没发,带进宫的私房钱就用得七七八八了,敢情您这太子爷比我还穷啊!”
“嗯!要养活我这个穷太子,也确实是要辛苦你了!”初一挑眉看他,“要是后悔的话,明儿个让霍叔叔领你回去?”
“别别别,我乐意,我乐意,能给太子爷花钱,是小的几世修来的福分。小的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啊!”月云旗堆出一脸狗腿的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
显见,这话是一百二十分的认真的!
4
谢宴摆脱众人又折回到江府门外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这次她没再坐马车,也没带上翠岚,而是叫了顶不起眼的小轿回来的。结果刚一从轿中下来,她便看到了初一。
他正坐在江家对面的一个小馄饨摊前,一身鸦青色的云纹团花束腰裰衣,通身都是金马玉堂的富贵气,腰背挺得笔直,慢条斯理地吃着路边五文钱一碗的馄饨,神色安宁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那种与馄饨摊格格不入的天然清贵,让谢宴想起了三年前坐在河边小摊旁的霍景双。
那晚应该是他难得一次的出宫机会吧,和霍景双、月云旗坐在最不起眼的小面摊前准备吃面。可是,他看见她,以为她是被拐卖的小姑娘,于是和月云旗先后赶到,结果,却造成一场阴错阳差的误会,最后落得不得不跳河遁走的下场。
地室重遇时,他其实也曾说过,他们可能早前相识的。只是当时的自己丝毫没有将他与当年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细细想来,他其实……也挺无辜?
这念头一生起,谢宴便狠狠鄙视了自己一下。
先前在医馆,他为自己包扎时,那番没来由的委屈落泪就让她很是懊恼了,现下居然还主动替他找起理由和借口来,自己这是有多没出息啊!
思及此,她双手叉腰,冲对面的馄饨摊上不耐烦地吼道:“喂!吃饱了没有?”
看见是她,初一连忙起身走了过来,解释道:“我和云旗来时,江家已是大门紧闭。我与江家其他人又不熟,身上也没带什么信物……”
“行了,跟我来吧!”谢宴依旧不给他好脸色,走到门前轻叩了两下门环。身后月云旗也想跟上来,却被初一打发走了,月云旗临走时,还特别不放心地看了谢宴一眼,叮嘱道:“我可把人交给你了,好好护着我主子!”
谢宴冲他撇了撇嘴,还没来得及回话,便有人来应门,门缝里露出一张紧张的老脸,正是江管家。
“谢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谢宴微微挤出抹笑:“我和同殊的一个朋友一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江管家一听,看了看谢宴身后的初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还是把他们迎了进去:“府里现下乱得很,族中的亲友都忙着托朋友打听事情的始末。底下的人都怕被牵连,那些个没签身契的下人都吵着要走,我这心里也没个主意……”
“江叔莫怕,江伯父为人高风亮节,必定会挺过这一关的,放心吧!”谢宴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脸上还带着伤,鼻子不由得也有些发酸。
“管家,江尚书被带走之前,是在府上何处做何事?”初一似是有意打破这低迷的气氛,忽然开口问道。
当了这么多年尚书府的管家,江叔的眼力见儿自然也不是一般下人能比的。虽然自始至终没问过初一半句话,但一听初一这话,他连忙毕恭毕敬地躬腰道:“回爷的话,我们家老爷这阵子公务繁忙,先前一段时间常有连着两三日都不曾回府的情况。昨儿个下朝回来在家睡了大半日,连饭都不曾用,今天因是少爷生辰,本来是想在家中好好热闹热闹的,可老爷说,少爷的朋友他就不掺和了,省得年轻人不自在,只让人单独送了些饭去书房,一直忙到出事那会儿我去找他。他约莫也是听见动静了,从后院出来碰上我,便和我一起去了前院。我估摸着,也是刚从书房出来的样子,手指上还有墨渍呢!”
“那他可曾说先前忙的是什么差事?”谢宴急道。
江叔摇头:“朝中的事,老爷最多也就是和少爷聊上几句,我一个糟老头子,哪懂这些?”
“那么……江叔可知,江尚书书房之中,是否留有什么藏得隐秘的暗格?或是密室?”
江叔一听,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们老爷的性子谢姑娘最清楚了!不怕你们笑话,府中的家底很是一般,家中那些稍微金贵点的摆设都是我们夫人娘家陪嫁来的脸面。早几年京城来了飞贼,专偷达官贵人家的东西,朝中大员个个如临大敌,我们家老爷却拿了几本书让我藏到我房里去,说我们府上也就那几本孤本珍本还值几个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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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微微颔首:“那就烦劳您,带我们去书房看看吧!”
“哎!”江叔答应得痛快,一边走,一边不时偷偷打量谢宴和初一一眼。等到了书房,江叔倒是极有眼色地给他们开了门,便躬身道,“谢姑娘不是外人,你们随便看吧!我先去前院把那帮造反的家伙打发了,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只管大声喊我就成!”
谢宴被他那句“不是外人”说得心里一阵发虚,只头也不抬地连声应着,倒是初一面不改色地道了谢,还不忘叮嘱他先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
待江叔走远,谢宴才松了口气,在房中四下打量起来。
江尚书的书房里,确如江管家所言,简陋得有些寒酸。四壁只挂了几张江尚书自己的书画,书案上收拾得却是极为干净整齐,码放到半尺高的一沓公文和几册书本看不出半丝慌乱走出书房的痕迹。
谢宴只好将注意力转向初一,见他倚在书架前,指尖在那一排排书脊上轻轻滑过,似是在观察什么,又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她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初一转了几圈后,径自走向了书案前的座位上。只见他坐在案前闭目思考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江同殊的书房,你去过吗?”
“同殊?”谢宴一怔,“去过啊!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带我去看看!”初一不由分说便起身往外走去。
谢宴蹙眉,心下疑云丛生,却不想开口求人,只好憋着一肚子话,带着他穿过月亮门,到了江同殊的院中,指着东面的那间道:“喏,就是那儿了!”
初一走了几步,待到书房门口,见她仍立在原地不进,不由得挑眉:“阿宴莫非近乡情怯?还是这书房中……有什么你不想见的东西?”
说完,他倚在门边看了看书房中的摆设,脸上的调侃之色便凝住了,缓缓往屋中走去。
谢宴怔住,她最近一次来江同殊的书房,也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后来年岁大了,虽也偶尔来江家小坐,但都是在偏厅或是花园,毕竟不合适再去未婚男子的住所,所以心下也有些吃不准,连忙跟上去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
“我”字还未说完,她便呆住了。
江同殊的书房里,赫然挂着数幅工笔仕女画,笔锋细腻清婉,将画中少女描绘得栩栩如生,春夏秋冬各一幅,画中少女或春衫小裙沉眸凝思,或顾影对月明眸清妍,或吴带当风回眸一瞥,或银貂裹玉抱花浅笑,只这每一幅,都是同一个主角谢宴!
“绣罗裙上双鸳带,年年长系春心在!”初一怔怔地站在那张谢宴抱了一大束梅花浅笑盈盈的画像前,“笔底风情心上月,阿宴,江家小子对你,看来早已情根深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