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这种事也值当你巴巴地到我跟前来求?”太后斜了柏妃一眼,半笑半认真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小心了些!”

谢宴听得心里一阵发苦,她进宫可是有大半个月了,原本这两天准备寻个机会让柏妃放自己出宫回家的,看柏妃现下这个架势,不仅没有让她回去的意思,还一副想让她在宫中长住的态度,别说是跟那些娇滴滴的公主一块学宫礼了,就是现下在灵均殿当米虫都够让她生不如死了呀!

好不容易撑到初一尽孝时间结束,三人才一并告辞回灵均殿。柏妃自从刺杀事件之后,对初一的态度似乎亲和了许多,言谈举止之间,多有拉拢之意,初一似乎也有此意,二人一路上倒是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

谢宴在后面没少翻白眼,小脸皱成一团,暗自打着算盘如何早日归家脱离苦海。谁知道走着走着,她不经意抬头间,却发现柏妃娘娘居然不见了,只一个小太监跟在初一身旁,而初一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干什么?”谢宴一脸防备地停下脚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自觉地伸手抚向自己的脸,一副生怕又被他嘲笑的样子。

“柏妃娘娘路过庄昭容的月容宫,打算进去坐一会儿,让我送你回去!”

“什么送我回去,你也住灵均殿啊,说得这么好听,明明就是顺路!有本事把我送回平北将军府,我就送你一句谢谢!”谢宴语气不善,她心里清楚,柏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现下这个情形,显然是存了心思,想撮合她和初一。抛开她和初一的关系如何,她是真的不喜欢这种被人像个傀儡娃娃一样摆布的感觉。

初一也不接话,只是忽然伸手,指尖撩起她脸颊旁一绺垂散下来的碎发,发丝在他玉笋般的修长手指上缠绕起来,再被他轻轻压进了她发间的玉笄下:“这么着急回去,可是宫外有什么让你挂心的人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但谢宴分明觉得头顶的目光灼热得像一团火,疑惑间,忽然想起她上次戴这玉笄时,初一似乎也特意问过一句。

一个奇怪的念头无端冒出,她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佯作无知地抬起头:“咦,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答应过同殊他生辰时给他备份厚礼的。哎,你说,像同殊那样的书呆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初一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俊颜也贴近她的:“阿宴,你这是在喂我吃醋吗?”

谢宴脑子一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只见他双目如潭,身上那特有的清竹冷香也无形间向她绕来,吓得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我、我警告你哦,光天化日,你、你别乱来哦!”

“江同殊那种书呆子,生就一根筋,听闻他虽在东阁入任两年,但向来只会埋头做事,不谙进取争上之道,不像我!”初一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忽然凑近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喜欢上谁家姑娘,说什么也要奋起直追,直到她也喜欢上我!”

谢宴只觉全身一激灵,连关节筋骨都似酥了那么一下,吓得用力推开他,弹出去好几步,才双颊绯红地抬起手,直指向他:“你……你、你做梦!”

“那也不失为一枕美梦!”初一直起腰来,走过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才大步离去。

谢宴原想冲他背影扮个鬼脸,发泄下心中不满,岂料那人毫无预警忽然转头,猝不及防间,她眯眼吐舌的动作,被他抓了个正着,小脸霎时僵成了化石。

初一轻咳了一声,双唇紧抿,转身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谢宴羞愤难当地跑回灵均殿,“嘭”的一声便将自己关进了偏殿,连晚膳都是让人送到自己房中用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结果入夜时分,有个小太监忽然在门外求见:“谢姑娘,三殿下让小的给姑娘送样东西来!”

谢宴正在湘妃榻上吃着葡萄,眼也没抬道:“干什么?打人一巴掌,给个甜枣是不是?你回去告诉他,本姑娘这回是真恼了他的!”

“三殿下说了,方才整理太后所赏物件时,发现其中还有新近江西贡上的一批白鹿纸。此纸纸面滑如蚕丝,受墨柔和,莹泽光净,是极难得的书画上纸。整个宫中统共也只有十二刀,太后宁荣宫的那四刀都赏了殿下。殿下留了一刀自用,剩下三刀都转赠予您,说是姑娘明日便要去太阁的女学了,怕是少不得先生要考考书画功夫的,届时先生看见姑娘用这种白鹿纸必不敢太过刁难您,权当今日冒犯姑娘的赔罪礼,求姑娘无论如何赏脸收下来!”

小太监说完,便见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谢宴从门缝间探眼瞧了瞧,确定初一没来,才放心地打开大门:“他真的说了,求我赏脸收下的?”

“是!殿下还说,倘若姑娘执意不收,就让奴才自己想办法,直到姑娘肯收为止,否则,便不准回去复命!”小太监苦着一张脸,捧着一个木盒,巴巴地望着谢宴。

“卑鄙!”谢宴哼了一声,“你回去告诉他,他想多了,不要钱的东西,姑娘照单全收,才不会跟他客气呢!”说完,她伸手接过盒子,看了看这传说中的白鹿纸,满意地合上盒盖,抬脚便把殿门踹上了,边走边扬扬得意道,“去太阁用这么好的纸岂不是暴殄天物?正好拿回去借花献佛送给同殊那呆子,他最喜欢这些纸啊墨啊的,还省得我费脑筋想送什么东西呢!”

殿外,小太监回身刚想回穹极轩,却冷不丁发现廊柱后走出来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却见初一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冲他摇了摇头,眼中尽是奸计得逞般的明亮笑意。

第五章 太子心事

1

“昨日让你们练的《春归新燕曲》,都练得如何?”太阁女学的学堂里,负责教授琴技的是宫中一位年逾五十的大司乐,每日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板着一张一成不变的脸围着几位公主的座位走来走去。

到新来的谢宴身旁时,大司乐的脸似乎板得更厉害了:“谢姑娘,就从你开始吧!”

“那我权当抛砖引玉吧!”谢宴看了看四周那一张张满是鄙夷的脸,唯有咽下满心苦涩,硬着头皮将手搭在琴上,看似紧张地试了几个音后,琴室里响起一阵生硬而难听,几乎难成曲调的琴声。

“真是造孽!”六公主捂着耳朵,听了半首便再按捺不住道,“大司乐,下次能不能只让她在灵均殿练习就好,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就是,我可是听闻今天太阁那边来了几位大学士的爱徒,若是他们听见这种噪音,以为是我们所奏,传出去了,我们以后还怎么见人呀!”因为丧父而自幼一直居于内宫的小郡主也愤愤不平道。

谢宴偷眼看了看大司乐,却发现大司乐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自己停手的意思,她只好咬牙继续制造下一波更刺耳的噪音。

倒是芸嫔所出的三公主,没甚力道地弱弱劝了一声:“谢姑娘初来乍到,琴技生疏也不奇怪,多练习几遍……”

“三姐姐这是什么话!咱们女学向来清静得很,自从她来了,茶道课上笨手笨脚撞倒了炭炉,差点烧了谨嬷嬷最喜欢的茶叶!画画时又打瞌睡,气得张画师险些犯病。再这么下去,咱们几个岂不是都要被她拖累?”

“够了!”大司乐终于开口,谢宴连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以指捺弦,一脸惶恐道:“民女资质愚钝,还请大司乐见谅!只是民女奉太后之命来此修学,倘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姐姐妹妹,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包涵一二!”

“你少拿太后压我们!你算什么东西?太后可是我们几个的亲祖母,今晚我便去宁荣宫找太后分说分说,叫你这拖后腿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六公主颐指气使道,乐得谢宴就差没在心中拍手叫好,巴不得她现下就冲去宁荣宫狠狠告自己一状,好让柏妃把自己送回去。

谁知大司乐冷哼了一声:“谁拖谁后腿还不一定吧!”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教习位上,抬手在弦上奏出一串音符后,瞥了众人一眼,“你们之中,可有人能弹出方才这段变音?”

六公主撇了撇嘴,把头扭向一边,其余诸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应声。

“那我就告诉你们,方才你们忙着骂人家拖后腿的时候,她一共弹出了四次这样的转音,单从技法上来说,人家远胜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大司乐狠狠瞪了一眼方才叫嚣得最厉害的六公主一眼,“莫以为你们贵为公主,便可盛气凌人,习琴练技,讲究的是心清意静,像你们这种耍狠斗胜的心性,这一辈子也别想弹出高山流水的雅韵!”

谢宴听到这儿,只觉四周如箭般射来的眼光几乎要在自己身上戳出窟窿来。

事实上,谢夫人对女儿自幼便要求严苛,特意请了京中名师专门负责女儿的琴棋书画,唯恐女儿会跟着自己那个上阵杀敌的夫君变成野小子。好在谢宴也还算争气,虽然平素不爱看书,但性情聪颖,学起东西来倒也似模似样。即便谈不上样样精通,总算都能拿得出手。

她一心想着故意出丑示弱让这些人赶走自己,没想到这大司乐和先前那两个师父不太一样,不仅没在她捣乱时责骂她,还辨出了她乱弹琴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功底,当众拆穿了她的掩饰。

谢宴几乎能想象得到,一会儿下堂之后,自己只怕要被这几个娇滴滴的公主生吞活剥,挖苦得渣都不剩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学,大司乐前脚刚走,她就收拾东西想脚底抹油赶快溜,结果还没跑几步,便听见六公主那刁蛮公主的标准嗓音在身后响起:“谢宴,你给我站住!”

谢宴假装没听见,紧走几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叫住她:“宴儿!”

“同殊?”谢宴错愕地看着不远处向自己小跑来的熟悉身影。

来人身段修长,珠冠纶巾下露出一张斯文秀气的书生脸庞,一身白色长衫却偏在腰间挂了个宝蓝色流苏络子,显得十分扎眼,看得谢宴差点生出想捂脸的冲动:“不是告诉过你,这络子太丑了,不准挂出来吗?”

“哪里丑了?是你亲手做了送我的呀!”江同殊喜滋滋地看着谢宴,一脸得意地摸了把络子上的流苏,“不然,你现在手艺好了的话,再重新编一个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