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赵忱耸了耸肩,扫了眼聂允压着的有些颓唐的妇人,“你当真是萧淇的母亲?”

她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瞬间抬起了头,“怎么不是?!”她吼完又可怜的看着赵忱身后的萧淇,“阿五,当初一切都是娘的错,可你不该听他一个外人的话啊”

“陛下不是外人。”萧淇说,“就算你所言属实,你也不能这般说。”

“你这孩子怎得这般死脑经!他不是外人是什么?他怎能比得上咱们家人啊!”女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萧淇的目光逐渐失了温度,他看向女人的眼神再也没了一丝感情,“陛下是亲人,由不得你这般羞辱。”

“你只用着一些随处可查的事情便擅自认亲,若你当真是萧淇的母亲,那便说一些唯有萧淇知晓的事,可好?”顾有名也明白了此时的状况,他朝着那女人的方向略带不屑地说。

“这…”女人面上露出些焦虑,斜着眼睛看了看台上的男人,得到一个冰冷的目光后又瞬间低了头,翕动着嘴唇,“我…”停了几秒声音又大了起来,“阿五走的那般早,能有多少事能称之秘密的!”

“那首曲子。”萧淇说。“什么…?”女人一愣。

“卖掉我的前一晚,娘亲哄我睡觉的曲子。”萧淇看着面前女人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高台上下众人皆是不做言语,忽然女人痛苦的嚎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原来是萧淇的“母亲”此时正逢毒发,聂允松了松手,她便直直摔在了地上。女人蜷缩着身子,捂着心口哀嚎声不断。“阿五,救我!好疼…”

她伸出双手向着萧淇的方向艰难的爬了几步,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淌着汗丝,“你不救我!你不救我!我不会放过你!!阿五!”

“你不该再喊这个名字。”赵忱皱着眉,“你如何还敢求着萧淇救你?”

话音刚落,天空乍响起一道惊雷,这样的天,终究还是在此刻落下了雨。萧淇接过油纸伞,展直了手臂,撑在了赵忱头顶。他与赵忱的距离也因着这一臂的距离隔开,整个身子都露在外头被雨打湿。

片刻后,女人的嚎叫逐渐趋向平静,她也再没了动作。赵忱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高台之上的赵凌也已经是满头湿发贴在脸颊上,他扯着嘴角依旧是笑着,从龙椅上站起了身,整个人像是被彻底击溃一般,迈着沉重的步子缓慢地靠近着高台边缘。

他冷漠地看着台下众人,又面无表情的转头瞧了瞧自己身后,空无一人。赵凌提了提声音,“今日是朕的登基大典。这该死的司天监,还是瞧错了天气。无妨,朕能顺利登位便是最好的。”他擦了擦面上流下的雨水,微微抬了抬头,闭上了眼。

“朕没有输,朕从来没有输。你瞧啊,如今站在这儿的是朕。赵忱!你算什么,还不是要仰头瞧着朕的风华?”赵凌的目光骤然凶恶起来,他盯着赵忱,一字一句地说,“赵忱,此刻你可满足?最后一个兄弟也落得如此境地。朕要你记得,你赵忱,注定是孤家寡人!”

赵凌抬脚迈上了高台围墙,他站立在最高处,冷眼瞧着身下众人,“朕才是众望所归!朕才该是天子!”然而却无人回应。他合上了双眼,直直从高台上落下。

巨大的撞击声让赵忱身子一颤,还没来得及瞧见,视线便被一只大手拦住了。他很妥当的并未接触赵忱面颊一丝一毫,却将他的目光遮得彻底。萧淇站立在他身后,赵忱僵着脑袋微微偏了偏头,却只看到了萧淇坚毅的下巴。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赵忱耳边响起,“污秽之物,陛下莫看。”

赵忱也未能料到赵凌会这般极端,若说他心中不害怕那是假的,赵忱从未见过人从高处跌落的模样,想来定是十分恶心的,赵忱控制不住的有些反胃。萧淇似乎察觉到了,他向前迈了半步,拉近了与赵忱的距离。萧淇身上带着些雨后山林的气味,钻入了赵忱的鼻腔,抚平了他心口翻腾的恶心之感。

“朕没事。”赵忱转了身子,却没想的与萧淇贴的如此之近,萧淇方才为赵忱遮挡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收回,另一只手还在另一边撑着伞。现下的姿势倒是像极了两人在相拥,赵忱还没来得及抬眼瞧瞧萧淇的脸,便见得他立刻收回了手臂,侧了身子又站出了伞外,依旧维持着不远不近的一臂之距。

赵忱的嘴角瞬间僵住,他心底一空。鼻腔里似乎依旧留存着雨后山林的清香,但这味道的主人似乎并不想留的离他更近些。赵忱身后忽响起一声刀刃划过之声,他又是愣了几秒,才偏了偏头瞧了瞧萧淇。

“聂允没了。”萧淇看着远处自裁的聂允,淡声道。

赵忱轻轻的哦了一声,他所注意的是萧淇的目光始终未曾划过他的脸,赵忱轻咬着腮边肉,有些赌气似的扭过了头,夺过了萧淇手中的伞,“愿意淋着你就淋着。”

“……是。”萧淇低垂着眉眼,缓缓地落下了有些发麻的手臂。

第37章 陛下当真不知?

赵凌叛乱之事就此落下帷幕,赵忱倒也并未亏待了赵凌的后事。秦玄凛被赵忱处决,尽管他百般求饶,但赵忱知道,此时不该心软。秦家剩余诸人皆是被发配北疆,关肆官复原职,章仁成为了步兵营的将军。

“秦易呢。”赵忱说。

萧淇:“跟着秦家的那些都在狱内。”

“把他带来。”

“陛下是想将他收为己用?”萧淇说,“但这秦易可不是轻易能说动的。”

“朕只是有些事不能明白。”赵忱眯了眯眼,“你去吧。”

“是。”

片刻后,一个浑身沾着灰尘的少年便被带上了殿内,他的右腿有些微跛,赵忱皱皱眉,看向萧淇。

“这并非”

“这不是宫内之人所做。”秦易的声音带着些虚弱,他颤抖着身子直直跪在殿内,“罪民参见陛下。”

“起来吧。”赵忱微点了头。

秦易却轻轻摇了摇头,“还请陛下允许罪民就这般,如今这副身子,站着倒不如跪着舒服。”

“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赵忱瞧了瞧他,才发现他不止是右腿微跛,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皆是泛着红肿。

“秦家人恨我,恨我没能拦得住章将军。”秦易垂着眼眸,掩下了情绪。

“既如此,你当初为何不与章仁殊死搏斗。即使不敌,也必能伤他些士卒啊。”赵忱以为章仁擒到秦易是经历了一番困难的,却才又听得章仁说这秦易根本并未使用全力,这才起了好奇来找他问话。

“一生为秦家而活,累了罢了。”秦易没所谓的笑了笑,“若是青凌王赢了,那秦家便再没了我的容身之处。也算得是终于为了自己的命闯了一次。”他笑的有些牵强。

“为何?若是秦玄凛得势,你岂不是即刻封将,想要什么他不满足。”

“陛下将秦玄凛想的太善良了些。我这样的人,展露锋芒也只会抢了秦知骁的风头。而他又不希望秦知骁干这些打打杀杀的危险事,什么义子,我只是他养着为秦知骁卖命的狗罢了。”秦易连着咳嗽了几声,又急着开口,便又是一阵猛咳。

他压下了自己身上的不适,才又道,“当他真正彻底掌权那日,我的命便也到头了。这么些年了我才看清了这一真相,可笑啊。他不会愿意秦知骁被拿来和我比较的,能杜绝这事发生的办法唯有除了我。”

赵忱心底百感交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那你可愿跟随朕?以你的才能,不该就此埋没的。”

秦易一愣,又轻轻摇了头,“罪民不愿。罪民虽是背叛了秦家一次,但终究也还是秦家的人,满身的功夫也是因为秦家才得到的。是罪民的一己之私害得秦家走到这一步,实在无颜独自享受荣华富贵。”

“如此,便罢了。”赵忱叹了口气。

“多谢陛下美意。”秦易抚着胸口挣扎着站起,身形一颤又被他猛地稳住,随即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大殿。

“他既已经不愿为秦家而活,为何又不能为自己走出条路来。”萧淇瞧着秦易的背影,曾经那个比武场上带着些骄傲的少年却变成了如今这副颓唐模样,让萧淇的心里也不由得感叹。

“就像他所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彻底摆脱秦家的。秦家对他而说,是他拼尽一切想要脱离的枷锁,而他挣扎的结果就是让自己的心平白多了些愧疚,这份愧疚又将他套回了秦家的牢笼。他这一生唯一的挣扎也变成了笑话。”赵忱叹了口气,“也罢,一切只是自己的选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