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打了她额头一下,说:“回去做作业,小学生。”
她说完,忽然停住了。刚才那一记打根本没用什么力道,但好好额头有个伤口。
菲比停下手里的活,撑在吧台上问好好:“是不是经常有人无缘无故欺负你?”
好好看着她,愣了会,摇摇头说:“欺负我吗?妈妈说也可能是我动个不停,会和他们撞到一起。”
菲比翻了下白眼,问好好:“你每天几点放学?”
第二天傍晚,菲比冲张其稚打了声响指,两个人关了店门出去。
五点光景,好好果然慢吞吞晃出学校,书包不好好背,抹了把鼻涕,打算过马路。
她站定的时候,就有几个男生忽然冲过来,拽她的辫子玩。周围看到的人都笑了。好像她是一个好笑的玩具。
好好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嘀嘀咕咕地又站回了等红绿灯的地方。
几个男生横穿马路,跑到了商铺那面。那个带队的高个子男生转头想和身后的人说什么,忽然被人拽着衣领,拽进了旁边小巷子里。
菲比戴了副蛤蟆镜,超短发,吊带配热裤,嚼着槟榔靠在一边墙边。张其稚左脸颊一道疤,面色很冷,他拽着那个男生摔到一边的墙上,说:“刚才你欺负我妹妹啊?”
男生吓得口齿都已经不伶俐,缩着脖子重复:“妹妹,妹妹?”
菲比骂道:“妹什么妹啊,拽我们妹妹辫子的是你吧?搞清楚你在欺负谁?这次先警告你,再有下次…”
张其稚摁打火机点了支烟,那个男生抖了抖,吞了口口水,说:“没有下次。”
张其稚眯眼睛,问:“你说什么?”
男生带哭腔说:“大哥,保证没有下次。以后不会欺负刘成雅了。”
张其稚喷了口烟在他脸上,挥挥手,说:“赶紧回家做作业。”
男生走后,张其稚也靠在墙边,他又吸了口烟,忍不住叹笑说:“靠,快三十了怎么还要扮古惑仔吓小学生啊。”
那天他们两个回家那边,老远就看到陈以童和好好两个人蹲在楼下金鱼池边。
好好和陈以童说:“鱼死了当然就死咯,谁骗你会变成石头的啦。”
陈以童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瞪眼看着她,说:“不对,呼呼、巧克力和骨头…”
好好说:“都死了。”
张其稚冲过去把陈以童拉起来,搂着他安慰道:“在阳台,在阳台晒太阳,呼呼、巧克力和骨头等你吃晚饭呢,快他妈上楼。” 他转头朝好好骂道:“你闭嘴哦。我今天可刚帮了你。”
好好一脸疑惑。菲比拎起她,说:“刘成雅,今天晚上你一个字都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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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我哥哥(4)颜
学校考完期末考有一个开放游园日,每位学生可以邀请一个人来学校参观然后观看晚上的文艺汇演。
好好从接到这个消息开始就在陈以童耳朵边上叨叨:“童童哥哥,你来啊。我的邀请函给你。”
陈以童掏掏耳朵,又顾自己走到画室另一侧的角落。好好跟过去,继续碎碎念。
餐桌上,张其稚夹了一筷子水煮鱼给好好,然后说:“他不会去的。”
好好叫起来:“为什么!”
陈以童捧着自己的碗规规矩矩地吃饭,好好摇着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一直把陈以童摇得有点懊恼。
晚上,陈以童在淋浴间洗澡,张其稚在外边洗手台刷牙,他问陈以童:“你想不想和好好去学校?”
陈以童关了水,推开淋浴间的门刚要回答,又被张其稚塞回淋浴间骂道:“会感冒的,笨蛋,洗完再说。”
陈以童洗完澡,自己热了一杯牛奶,走进张其稚房间,熟门熟路地躺下,捞过在一边玩手机游戏的张其稚抱在怀里。
他忽然说:“去学校会害怕。”
张其稚停了手里的游戏,拍拍陈以童的手臂,说:“不去也没关系。”
但好好显然不这么想。她坐在学校活动区的秋千架上,周围跑来跳去的同学。她小学二年级了,其实转学过来也没多久。上一所学校老师特别讨厌她,觉得她永远在破坏课堂。这所学校的老师耐心很多。好好填写邀请表格,端端正正地写:邀请朋友陈以童。
老师问她:“不邀请爸爸妈妈吗?”
好好想,爸爸妈妈在每张麻将桌上浴血奋战,应该不愿意来。但她没想过陈以童也不愿意。她再没有第三个人想邀请,以及可以邀请了。
好好坐在秋千架上,偌大的一座校园,她一个朋友都没有。听说她要邀请一个朋友,班里同学都开始调侃她。他们等着看好好会有怎样一个朋友。
但开放游园日那天,所有人都抓着亲友的手。刘好好站在第一大楼的楼梯口,有点茫然地看着前面的小广场。她心里有很无所适从的难过。很多年以后她会知道,那叫做“孤独”。
文艺汇演的时候,礼堂的座位,只有刘好好边上是空着的。那里仿佛空出了一口井,把好好往里头拽。她有窒息的感觉。
好好开始恨陈以童。
汇报表演开始,礼堂陷入黑暗。
舞台上热热闹闹,一批妆容夸张的小朋友替换另一批。到中段的时候,礼堂的灯亮了回来。
校长走上台,笑容满面地发表了一些感言。好好盯着礼堂天花板上一只孤孤单单的氢气球发呆,又不停扭头去看窗外。她动来动去,搞得旁边看表演的同学家长十分难受。
校长说:“今天我们也有幸请到了一位荣誉校友。”
台下鼓掌。张其稚有点尴尬地走到台侧。说荣誉实在很尴尬。他现在只是个过气电影演员,半吊子酒馆老板。
校长把话筒递给张其稚。张其稚愣了片刻,他已经好久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过了。他咳嗽了一下,说:“非常感谢有这个机会回到母校。今天,我其实也是作为刘成雅同学的亲友来参加开放游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