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稚赶到画室,陈以童又已经恢复如常,悠哉悠哉地在那儿画他的作品。张其稚把他拽到沙发床边,跟他谈判。

他说:“陈以童必须换画室。”

陈以童也生气,皱鼻子说:“不换。”

张其稚说:“是为了保护你。现在长岛画室已经完全曝光了,很多人会来打扰陈以童,这样不好啊。”

陈以童不听他说话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会妥协。张其稚怎么和他说都没用,到最后他骂道:“你不换画室,我就再不来画室了。”

陈以童顾自己坐在画架边上,拿着颜料盘,不再理他。

张其稚实践自己的话,坚决不肯再去画室。他原本工作就很忙,又开始赶毕业论文的事。偶尔能抽空去趟长岛都是耗掉睡觉时间去的。如果陈以童能换一个离市区更近的画室,他和叶细细照顾起来也会更方便。

但一周不到,叶细细打电话给他,说:“他不吃饭。”

张其稚翻了下白眼,好家伙,开始打苦情牌了。叶细细说陈以童一天三顿饭,一顿都不肯吃,就坐在电脑桌边翻电子画册。叶细细叹气说:“跟着了魔似的,我看你还是来看一眼吧。”

张其稚无法,嘟囔道:“我过去看看。”

那天就是那样,张其稚还是妥协,走进了画室,抓着陈以童吃饭。陈以童倒也没有哪种计谋得逞的得意。张其稚不来画室也不回他消息,他看来是确实难受了,坐在餐台边吃饭的时候,像只温驯好养的小动物。

张其稚看着这个假象。世界上怎么能有比陈以童更难养的生物。一切事物要绕着他公转才行。张其稚排工作表的时候还要注意空出留给陈以童的时间,防止错过哪个承诺过的约会然后惹陈以童发癫。

他真想揍一顿陈以童啊。

那晚,叶细细载着他们回家。张其稚跟进了陈以童的卧室,躺到陈以童身边,忽然说:“陈以童知不知道谈恋爱的两个人会做什么事?”

陈以童摇摇头。张其稚说:“除了那些我们做过的事呢,他们还会同居,就是一起住。”

张其稚侧躺下来,勾着陈以童的脖子说:“我也快毕业了,想在市区找套地段方便的房子,房子里可以有陈以童房间,张其稚的房间,还可以有一个陈以童的画室。这样我不用跑到长岛去找陈以童,我每天回家,陈以童就能见到我。你觉得好不好?”

张其稚贴着陈以童的脸,低声说:“我也想每天都能见到陈以童。”

陈以童也侧过身,看着张其稚。但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第35章吻烟花(二)颜

对叶细细来说,这无疑是个非常大胆的设想。她指了指张其稚,问说:“你和他,搬出去住?你自己一个人照顾他?”

张其稚纠正:“是我和他一起生活,不是我照顾他。”

叶细细骂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啊?第一步,让他换个画室,换个房间,就不如让他重新投胎转世来得容易。”

确实是这样。一直到张其稚都找好房子,结束论文答辩,等着要搬家前夕,陈以童一点反应也没有。张其稚带他去参观了下新租的房子。

张其稚租在了较为安静的一个新小区,入住率还不高,小区出门是一条林荫道,对面有个带景观湖的公园。他们趴在客厅的露台朝下看,可以看到那个小公园。张其稚给陈以童看打算给他做画室的房间。当然不会有长岛画室那么大,里边空荡荡,四角不知道为什么是做成弧形的。房子的主人原本想把这间屋子做成女儿的钢琴房,所以墙面还加了隔音板。

张其稚最近在看家具,想给自己买一张舒适一点的床。两间卧房是贴在一起的,主卧带厕所,张其稚想留给陈以童。他问陈以童:“陈以童能不能陪我去挑家具呢?”

陈以童想了会,点点头。

最近陈以童的画册《人可不可以吻烟花》面世了,路上甚至会遇到人拦他下来要签名。张其稚带他去了一间文创园里的家具店。店内没什么人,墙壁上的射灯是一把把小小的椅子。陈以童就一直盯着那些射灯看。

张其稚转了一圈回来,发现他还在盯着那些灯看。他开玩笑说:“那要不我买两盏给你装在画室里?”

陈以童点点头,说:“可以。”

张其稚收了笑,问陈以童:“刚刚看的画室里?”

陈以童转回头,又说了一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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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东西搬离长岛画室是个大工程。陈以童整理的时候这个不肯扔那个不肯扔的,到最后两辆货车都堆不起他的工具。张其稚堵在门口跟他说:“我警告你,再敢往车上带东西,我就把车里的东西都直接拉进垃圾站。”

陈以童提着之前摔坏的画架看了又看,真是不舍得丢下。张其稚叹口气。要把长岛画室的东西全装进新画室根本不可能,为此张其稚还在楼底另租了一间车库当库房用。他在车上和陈以童协商,说:“库房的租金你自己交。拜托你比我有钱。”

陈以童哦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他终于是搬了画室了,历时那么多年,迁出了长岛画室,搬进了新的地方。陈以童熟悉空间的方式是长久地站在房间里摸着里头的家具和摆设。张其稚真的给他装了几盏做成椅子形状的小壁灯,投下来的影子也是一把小椅子。陈以童就看着那排小椅子发着呆。

张其稚和搬家工人忙前忙后,把画室的东西基本收拾妥当了。他带着陈以童看了一圈。他们之前挑了一段时间的家具,基本上拍板的都是陈以童。他看物品的眼光很独到,张其稚相信他。客厅选了皮质的暗绿色沙发套组,铺了克莱因蓝的地毯。一开始张其稚怕会太蓝了点,但搭在木地板上效果也还不错。他们没买茶几和电视机,装了投影仪,给陈以童一直循环播放各种新出的纪录片看。

两间卧室里订制的床都还没到。张其稚咬着薯片,靠在沙发上休息。陈以童终于从画室走出来,靠着张其稚坐下。张其稚塞了片薯片在他嘴里。他们懒洋洋坐着看纪录片。外边日头渐渐沉落,张其稚累得几乎要睡着。他抱着腿,缩在陈以童身旁。他们背靠的墙上,挂着陈以童之前画到一半的一幅线条画,画上只有半张张其稚模糊不清的侧脸。

还没开始用的新家,一切都是崭新的,干净的。张其稚有点冷,拱了拱身子,往陈以童怀里钻。陈以童伸手抱住他,继续看着这个陌生的空间。他们在谈恋爱,于是同居了。以后他每天都能看见张其稚。他低头亲了亲张其稚的发旋,张其稚嘟囔了句什么,睡了过去。

搬进新家住之前,陈以童提前开始用那边的画室。叶细细过去给他送吃的,摁开密码锁,差点被玄关口的画笔绊倒。因为画室的空间忽然变小,陈以童开始人为地拓宽领地。

等张其稚过去看的时候,走廊的墙面不知道为什么多了画痕,他在卫生间里能捡到颜料管,客厅里堆了一堆看到一半的画册。张其稚揪着陈以童到墙边,骂道:“谁让你往墙上画的?”

陈以童嘀咕:“不小心。”

张其稚火冲天灵盖,他感觉还没住,这里就能被陈以童弄得一塌糊涂。张其稚深呼吸了一下,说:“过来,坐到餐桌边,我们约法三章。”

张其稚进画室扯了张画纸,拿只彩铅笔,和陈以童说:“首先,画画只能在画室,工具不能带出画室。陈以童明白吗?”

陈以童摇摇头。张其稚耐心解释:“其他的房间有其他房间的功能啊。客厅是可以和我一起休息看纪录片的地方,厨房要用来做饭对不对?画室才是用来画画的。如果在其他地方画画,罚陈以童不买画具一个月。”

陈以童鼓了下嘴巴。张其稚继续说:“以后晚上陈以童需要按时睡觉,不能看纪录片看到很晚都不睡。早晨进画室之前要陪我去运动。”

陈以童摇摇头。张其稚指了指他,说:“做不到,罚陈以童这天不准靠近我。”

陈以童想说什么,组织了半天语言,还是偃旗息鼓。张其稚抱胸,说:“给你时间思考。要同居的话,你也可以对我提出要求。”

陈以童托腮看着张其稚,忽然说:“想吃张其稚做的菜。”

张其稚笑起来,说:“好,说到家务劳动的问题了。张其稚可以负责给陈以童做菜,陈以童负责洗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