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程泊文捏过她的脸,看着她湿润漆黑的眸子,蹙着眉给她擦去泪痕。

“你请家法教训程姚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她与郭家缨交好,为了透支股份,不惜和郭家的远亲合作,让外人持有。既然家主是她,她掌权不过早晚的事。她这般心急,你不想想为什么?”

他看着程棽稍显可怜的神情,轻轻地叹息一声,“因为老爷子选定的家主不是她,甚至不是程佑霖,而是程楚。”

程棽难掩诧异,想张口询问,程泊文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答道:“这件事情程姚并不清楚,但程佑霖在世时一定交代过她要争股份。这也就是为什么程佑霖的律师会找来你,程楚与程姚争权,有你在中间,程楚肯定不会下重手,你在中间也两头为难。现在出国是你最好的选择,况且程姚这般心性,也难保不会伤到你。”

“为什么是程楚?”

“你爷爷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有他自己的决断。”

也许夕阳已经渐隐,屋里更暗了些,没有开灯,显得程棽裸露在外的皓腕更白。

“...为什么是程楚?”

两厢沉默。

“让阿善给你订票,收拾行李,尽快走吧。”程泊文淡声嘱咐,“不要耽搁。”欲起身要走,却被人扯住了衣角。

程棽纤细柔白的手扯住他,衣袖滑到手肘,一双眼睛盈盈地看着他,他侧脸去看她,她整个人缓慢地坐起来,偎在他怀里,纤细地手臂环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颈窝里,他的视野里,只能看到稍显宽大的绣着暗纹的白色丝衣,怀里的人又香又凉,又轻又沉,让他想到暮色里盛开的百合花,饱满地、羞怯地展露着。

”那我什么时候回来?”

*

程姚(三)

阿善透话来,说海南那边已经解决了,不出两天就能回来。但不等她狭着程姚回来,程楚就登门了。

她径直到了西厢,将包甩在桌子上,自顾自接了杯茶喝下去了,才和程棽说:“你想的怎么样了?”

程棽放下账本,从书案边走过来,黑色的丝绒长裙,上身披着稍加缝制的一整块白色貂毛,直顺的长发垂在胸前,脸庞雪白,眉睫纤纤,一双黑眸沉静,全身并无其他装饰,只在唇上轻涂了一层釉红。

程楚看着,心里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不可以。”程棽理理裙子在对面坐下,伸手也沏了杯茶,“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程楚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问。

程棽垂眸斟酌了一下,才低声问道:“爷爷当初...为什么非让我出国?”

程楚听她说完,很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昨儿四叔都和你说了。”说罢自己也摇了摇头,“也是,四叔那个性子......”

“是我求爷爷的。”程楚看着她依旧平静的目光,挑眉一笑,“四叔昨天把他的那份转给我了,想必你应该知道喽!你不想想为什么吗?”

“因为我答应他,把你送出国,股份就归我。当时那种情况,除了爷爷,谁能理所当然又不声不响地把你送出去?”

程棽蹙了蹙眉,“......四叔?”

“这个你不如去问他。”程楚耸耸肩,提议道,想了下,还是说出口,“不过,我忖度着,多半和你那个‘好哥哥’有关他能为了股份把你送到四叔床上,难保不会为了利益再拿你去讨好其他人。”

程棽面上洇上一抹坨红,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两厢沉默下,才迟缓地开口:“......那我哥哥他们......只是车祸吗?”

“当然是。”程楚笃定地说,又扯出一抹淡笑,“只不过是人为的。”

“是谁?”

程楚含笑看了她两眼,才收了笑,偏头去看那边案几上的两枝寒梅,低叹道:“是爷爷。”

“......怎么会?”程棽惊愕地看着她。

“你知道程佑霖做了什么吗?”程楚讥诮地看着她,“你以为三叔和五叔为什么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佑霆回来带着一家移民北欧?为了争权不择手段!看看程姚不就是了。”停了两秒,她才冷笑着从唇齿间搓磨出一句,“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凛冬的风身在室内依然可以听见急速呼啸,程棽任这啸声在两人心头呼了一阵,“可以,只不过我代行家主之位,现在也已经答应退下来。程姚......真到了那时候,还请你不要伤及她的性命。”

掌家没财权,也只是个虚名,两人心中都清楚。

“程佑霖还真是死了都不忘刮他妹妹一把,你想让我做你哥哥,我还做不来呢。”程楚把包挎上,站起身来,“这件事还是尽快吧,夜长梦多。”

过了饭点,程泊文回到院子里,林其给他送到厅前,就有婢女端了水来。

他在外间洗漱完毕,才撩开两进的帘幔到了里间。

床头那盏壁灯被打开,旁边的贵妃椅上那些繁复的花簇被模糊成了一团团的黑色,程棽就陷在这些花纹里,披着头发,一身宽带收腰的丝绒黑裙,漏出莹白的胸肩,光影下更衬出肌肤的雪白。一双玉臂捧了本书,就着柔黄的灯光观摩着,似乎没有看到他,又翻了两页,才合上书,轻轻搁在了旁边的小案上。

叶芝诗集。

“不冷吗?”程泊文收回目光,将解下的外衣搭在床凳上。

程棽撑着腿站起来,身姿窈窕,慢慢踱步到他面前,一双莹白的腿在开衩间若隐若现,直走到他面前,贴在他身上,穿过他的手,将那枚纽扣解开,待要解下一颗,却被人攥住了指尖。

程泊文在她上方垂着眼,长长的眼睫在眼窝处投下一团阴影,鼻梁高挺,胡须被打理过了,面容疏朗,是一副整洁的形容。

程棽仰起头,粉红的唇瓣就在他眼下,盈盈一笑,不顾他略显冷淡的神情,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我不去了。”

程泊文没接话,拉开她,自己略扬着头,解开衬衫的领扣,先把驼色的开衫脱了下来。

“明天我让林其送你。”

“你还要把我送出去吗?”程棽陡然出声,“为什么当初你要把我送出国?”

她直直地盯着他,“我要你说真话。”

屋内安静下来,程泊文抽出领带搁下,“因为国外安全。”他打量着程棽,“无论之前,还是现在。”

“我的安全和你有什么关系?”程棽以为自己在质问,语气间却有了泣音,“你知道那晚是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