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乌典吏等人急了，又把话说明白?了些。

“只要您高抬贵手，我们绝不让你?吃亏。”

严少煊扯了扯嘴角，面上却不见笑意：“我从未刻意为难各位，谈何‘高抬贵手’？”

只一句话，便让众人心都凉了。

严少煊和晏小鱼离开时，徐老爷和乌典吏他们面色十分难看，虞县丞夫妇脸上的表情也复杂难明。

唯有金夫人捂着胸口，一脸痴迷，目光在小鱼和严少煊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又嚷嚷着要给晏送金如意。

晏小鱼原本绷着脸，被她?一闹，倒忍不住笑了。

*

来时兴致勃勃，回去时无精打采。回去的路上，晏小鱼一反常态，好一会儿没说话。

严少煊察觉不对劲儿，正要问他，马车却停下?来了。

江小五掀开车帘：“大人，有个卖炭翁的板车翻了，挡住了我们的路。”

晏小鱼探着脑袋往外看，前头确实有一张破旧的木板车倒在地上，木炭、竹筐散了满地，一位面色惶急的老翁正在手忙脚乱地捡木炭。

那老翁衣衫单薄，袄子上到?处是补丁，还?有些没补好的洞，洞口有芦花飘了出来。

他一面捡，一面紧张地朝马车的方向赔罪：“小的马上就将路收拾好，还?请老爷们莫怪。”

晏小鱼毫不犹豫地跳下?车：“咱们去帮帮忙！”

他与严少煊、江小五、应东等人帮着那老翁将炭火捡回了板车上。

老翁搓着双手，一脸局促地道谢：“多谢几位贵人，若不是你?们，这些木炭还?不知何时能收拾好。实在对不住，耽搁你?们的时辰了。”

晏小鱼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谢。”

严少煊则温声问道：“老伯，而?今每家每户能烧的炭都有定数，您将木炭拉进城卖，家里可?还?够用？”

老翁有些怕严少煊，又心存防备，初时不愿回答。晏小鱼瞧出严少煊的意图，帮着套了一会儿近乎，才让这老翁开口。

“我家人多，卖了这些，自然就不够了。”老翁面上既感慨，又欣慰，“咱们运气好，遇上了一位好县令，而?今烧炭只要不超过数目，便不收炭税，数目定得也不算苛刻。我们家穷，几个小孙孙入冬之后便饥一顿饱一顿的，省下?这些木炭，家里大人虽然要受点儿冻，但能买些粮食，让娃儿们能多吃几口饭……”

第128章 第 128 章 谁也别低头，先给他些……

木炭全部拾起来后, 卖炭的?老翁同晏小鱼他们?道?了谢，吃力地推着板车离开。

晏小鱼看?着他白发?苍苍的?背影，心里情绪复杂, 回到马车上, 又愣了好一会儿神。

今日?在七星楼的?正筵过后，徐家还准备了消食的?茶水点心，又请了伶人过来表演。

宾客们?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享受温泉水打造的?‘流觞曲水’，伶人在院子里的?冰湖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奏乐起舞, 哄宾客一笑。

岭北虽已入冬，但毕竟才十月中旬，冰面冻得够不够结实也未可知。晏小鱼一向爱热闹, 这回却看?得眉头紧锁，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试图阻止, 可另几?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徐夫人言笑晏晏：“晏夫郎不必担忧, 若是?冰面塌裂，遣人将他们?捞上来便是?, 死?不了人的?。”

她?语气轻飘飘的?, 仿佛说的?不是?活生生的?几?条人命, 而是?路边一颗野草的?死?活。

晏小鱼眉毛竖得老高：“大?冬日?在冰水里头走一遭, 徐夫人说得倒是?轻巧。”

徐夫人愣了一下, 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何生气：“若是?掉下去, 还能另得赏银，这些伶人都抢着过来呢。七星楼年年冬日?都是?如此，还从?未出过人命, 掉下去的?也只是?少数。”

晏小鱼怒极反笑：“既然这么好，那?徐夫人也去试试？”

徐夫人心里不悦，但强忍怒气：“晏夫郎说笑了,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虞夫人的?目光扫过湖面上的?伶人小姑娘们?，笑着打圆场：“咱们?吃吃喝喝，说些体己话，倒也用不着伶人助兴。”

“哎唷，看?个把戏，哪有?这么费事儿？”乌夫人挑眉一笑，将那?班主唤来，神色轻蔑地问，“县令夫郎担忧你们?的?安全，你们?若是?害怕，不如今日?就别演了？”

那?班主诚惶诚恐地跪倒地上，不住地磕头：“小的?们?不害怕，能为贵人们?表演，是?咱的?福气！”

晏小鱼没再说话。

他来岭北前只闻岭北穷苦，来之后却发?现也不尽然。徐家筹备的?这次宴会，便是?他两?辈子都没见识过的?奢靡。

富丽堂皇、温暖如春的?花厅；千里迢迢引来的?温泉水；违背时令的?鲜果；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点心……，即便是?同现代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可与此同时，堵上性命挣钱的?伶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卖炭翁，街边顶着寒风做苦力活儿的?汉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似乎是?岭北最真实的?写照。

好在严少煊来了，虽然还不明显，但岭北已经在慢慢地变好。

就如同那?卖炭的?老翁所言“今年冬日?可比去年好过多喽！”

晏小鱼抱着严少煊的?腰：“你肩上胆子重，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定要同我说！”

严少煊看?着他的?头顶的?发?旋，心软得厉害：“好。”

*

晏小鱼夫夫的?马车离开后，乌典吏一甩袖子，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边有?人犹豫着问：“那?咱们?准备的?东西，还送不送？”

“还送什么？！既然他不肯给咱们?行方?便，那?也别想拿咱们?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