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1 / 1)

小姐有病 妙真什么 3876 字 4个月前

禄喜楞了?下神,抻直了?腰道:“听说他?去年自湖州回去后,就在西郊租赁了?几亩地做花圃,一门心思要做园景盆栽生意?。如今他?那?地头?上,柳树梅树都长起来了?,这会估摸着正下春天的花苗呢。”

“他?可曾听说了?妙真落水的事?”

“应当是没听见?说,就是李大人手下的人也没惊动他?,是暗中查访的。”

别?的先不管,有一点倒是在传星心头?明确起来,妙真的确是早有预谋要从?他?身边逃开,要不然良恭当初也不会走得那?样痛快,还有那?份心思安定在嘉兴做起生意?来了?。

也许从?一开始,妙真就并没有安心要嫁给他?,不过是个无?奈之举。既是无?奈,那?南京落水,就未见?得只是场意?外。

几个月过去,那?矛盾的思绪渐渐有了?倾斜的迹象,他?情愿相信妙真是在骗他?。虽然那?很伤自尊,但自尊和人命比起来,显然是人命更要紧。

这是个没结果的结果,传星得了?这些消息,便作罢了?,日子如常去过,懒得费心再去折腾。正巧月末,他?那?表弟上门,一并还有门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带着女儿投靠。他?母亲见?这姑娘相貌出挑,便和如沁商议下来,把这姑娘讨来给传星做小。

粗略办了?场喜事,因?不是娶正房,也无?人来贺。这日午晌匆匆走过场面,传星正要歇中觉,听见?小厮来报,“鲁公子来了?,小的请他?到外书房坐着稍候。”

不一时传星走到外书房,迎门进去便见?有个年纪相当的男人背身立在左首罩屏内的书案前,埋着头?正在细瞅着什么。传星喊了?声“鲁忱”,笑着进去,那?人侧过身子答应,露出案上摊着一只风筝。

二人随意?打?了?个拱手,传星笑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年前我上你家去问,贵昆仲说你春天就往江南一带去了?,恐怕年关也不能归家。你这个人,也不嫌路途颠簸,总愿意?上外头?去逛。”

这鲁忱是张长脸,气度翩然,谈笑随意?,“我不像你贵人事忙,原是个闲人,不四处去逛逛,关在家做什么?听说你荣升了?,今日又娶新奶奶,特地赶来向你道喜。”

“有什么可喜的,要是你有心仕途,今日倒不知谁恭喜谁。”传星摇了?两?回手,一壁说,一壁请他?在墙下一套椅上入座,“你是当今的画坛圣手,又岂是我这等凡夫俗子敢比的?如今门上多少人求你的画,啊?我看你是嫌烦才躲了?出去。如何,在外头?可有些什么趣事?”

那?鲁忱一把拿了?案上的美人风筝,一撩衣摆坐下,凑在桌上问他?:“且不说在外头?有什么趣事,倒是在你这里发现桩有意?思的事情。我只问你,你这风筝是哪里来的?”

传星接到手里来,低头?一望手里的昭君。搁置了?的往事又铺面而?来,四处扇着灰尘吊子,呛得人鼻子里一酸。

他?烦也烦死了?,把风筝懒懒地搁在桌上,“这是我先前一房小妾的东西,就是在南京落水的那?个。怎么,你看这画画得好?”

“何止画得好!”鲁忱眼睛一亮,又把风筝接过去,拿手在上头?弹弹,“我眼下正在寻访这位画师。”

小厮奉茶上来,传星斜着眼梢吹茶烟,“你认得做风筝的人?”

鲁忱笑着摇头?,“眼下还不认得,不过我和他?的渊源倒深得很!那?年我送了?南京高?淳县县令苏大人一副画,前年冬天这苏大人上京述职,又拿着来请我题词。我一看,那?画根本?不是我的原画,是人家访了?我的手笔画的。那?个人倒偷了?个奸,别?的地方都仿得极像,连我也险些没分辨出来,却偏偏在画上极不起眼的地方留了?个心眼,给我原来画上的那?个渔人添上了?一笔胡子!”

引得传星也觉好笑,因?说:“看来此人很有些胸怀,是故意?要叫你发现这处纰漏,好做他?的伯乐,发现他?这匹画坛的千里马。”

鲁忱连连点头?,“他?的胆子也大,竟不怕我生气了?拿他?问罪。”

“他?肯放手一搏,必定也有些胆气。所以你春天出门,就是去寻访此人?”

鲁忱便叹起来,“你猜怎的?我那?时发觉画不对,找那?苏大人一问,苏大人正好带着他?门下一位王相公同上京来的。据那?王相公说,是我原来的画给毁了?一角,他?怕苏大人怪罪,才请了?位画师造了?这假。他?说那?人是嘉兴府人氏,我叫他?去给我找上京来,不想他?三月里返京,说那?人往常州去了?,我这才按到常州去。”

传星听得渐渐蹙额敛笑,把眼向下一转,“常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不是,大老远按过去,人没找着,倒是听见?桩更有趣的事情。你说此人胆大倒不假,我告诉你听,此人原叫良恭,跟着他?家主人到常州投奔亲戚,谁知亲戚把他?家主人的家财坑了?一笔。他?为和他?们打?官司,竟敢假冒了?高?四,唬得本?县县令叶大人判还了?他?家主人两?万银子!那?叶大人知道受骗欲要派人去捉拿,还是我给摁下了?。”

“后来呢?”

“后来人没找着,我就在常州住了?些日子,住在一位姓陈的花魁娘子院中。偏在她那?闺阁里,也见?着了?这个良恭的画。画的一幅闺戏图,我看上面的美人倒和你风筝上的昭君是同出一手。这倒又给我弄得糊涂了?,你这位小妾……”

话音未落,就给传星一句剪断,“正是这个良恭的主人。”

听得鲁忱怔忪一刻,脑子转了?转,阔神阔气地笑起来,“有趣,有趣!看来我和这个良恭还真是有剪不断的缘分。这辈子不找到他?,我死也不能瞑目!”

不过知道传星的这位爱妾在南京落了?水,人没救起来。他?一时不敢提人家的伤心事,又丢不开手,就陪着笑脸小心问:“你可知道这良恭此刻在哪里?”

传星把脑袋仰在墙上,笑着睨他?一眼,“这个良恭在嘉兴,倒是我小瞧了?他?,不知他?如此有才。你要去访他??”

鲁忱精神一振,“自然要去!”脸色慢慢又由兴转败,呷了?口?茶道:“只是先前也往嘉兴去访过,他?皆jsg不在家。不知道这时去又怎么样,这个人好像没个定血,常年东游西窜的,别?又扑个空。”

“不跟你是一样的?不过你这回去,他?一定在。从?前他?总往外头?跑,是因?为有事放不下。如今人家安稳下来了?,在嘉兴有买卖做。”

“他?还做买卖?”鲁忱把风筝又托到手上来,“我还以为这样奇情奇笔的人,必定是视钱财如粪。这个人真是有些意?思。”

传星把风筝劈手夺来,托在手上盯着看,心内也觉玄妙。他?说不上来那?感?觉,原以为妙真不论是死了?还是活着,只要找不到她,从?此他?们之间都断了?一切的联系。想不到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有千丝万缕把他?们关联在一起。

他?觉得是天意?不放过他?。他?一向在爱里都是尝遍了?最初的新鲜甜头?后掉身就走,这一回报应来了?,老天偏要他?欲罢不能,一定要叫他?尝一尝新鲜刺激过后的一段苦涩。

哪里想得到妙真仍是跟着上京来了?,就住在历府几条街外的北和巷子里。这巷子宽敞,能过马车,大清早就有车轱辘嘎吱嘎吱地在响,往香料铺子里去送货。

易寡妇和妙真笑说:“没法子,他?年年都要上京来收账,要有个安稳点的住处。租下这几间房子,还可以做仓库放放货,也便宜。是不是吵到你了?呀?早上他?们在院子里装货,七.八个伙计,嚷起来嗓门又大。”

“没有,我听着倒觉得热闹呢。”妙真从?床上坐起来,咳嗽了?两?声。

她自上回在南京由水里游到他?们船上后冻得大病了?一场,三月初才好转起来,只是还咳嗽。易寡妇忙去房门掩上,太阳光从?窗缝门缝中射进来,一缕一缕的,滚着尘烟。她觉得是灰尘带得妙真咳嗽,拿手扇了?扇,端了?药来放在妙真腿上的小炕桌上,又去搬炭盆。

妙真吃了?半碗药,拿帕子揾着嘴,看她四处乱忙,很是不好意?思,“真是对不住,叫你们服侍我这几个月,如今我已好多了?。”

“天气好了?,自然病就要好了?。”易寡妇坐在罗汉床边,又给她掖了?掖被子,“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时节一会雨一会晴的,不留神又要冻病。”说着笑起来,“你这一好,咱们就可以回嘉兴去了?,我让他?去打?听船去了?。”

热汤药一熏,妙真脸色立时红扑扑的亮起来,两?只眼睛也跟着闪动。想问回去的话,又怕人家笑她,低着眼说:“我这一病,把你们也耽误了?。你们家的账只怕早就是收齐了?的。”

易寡妇笑道:“也是昨天才收齐。这年头?收个账也收得难,都给你拖着。”

正说话,听见?外头?敲了?两?声门,旋即谢大官人推门进来,“我在正屋里不见?你,想你就是在西屋和尤大姑娘说话。”他?抱着包热腾腾的香煎肉馅酥饼,顺手拽了?根凳子在床前,把饼在炕桌上打?开叫她二人吃,“我在街上买的,还热乎着呢。尤大姑娘胃口?好没好点?”

妙真点头?拿了?一个吃,“前几天嘴巴里还淡,这会吃得出味道了?。好吃!”

谢大官人笑说:“船定下了?,先到南京再另找船回嘉兴去,只要路上不耽搁,五月前一定能到的。”

易寡妇隐隐担心,“你打?听见?那?历二爷的消息了?么?”

连妙真一双眼睛也警惕起来,把谢大官人盯着。谢大官人又笑,“我正有桩新闻要告诉你们呢。今早我到赵大人府上送账票,听他?们家的人在说,那?历二爷前两?天又新讨了?个姨奶奶。我想,自有新人替旧人,他?还想得起尤大姑娘么?”

说得妙真放心之余,脸上又有些讪。她曾以为以她的美貌,总能倾国倾城。其实和她想的不差,传星天生是个薄情的人,也不会为她开什么先例。

这些年来,只有一个男人为她流过些血泪,也只有他?铭记着她一切可爱的刻薄和温柔,愚蠢和善良。她想到良恭,在这间孤独陌生的京都里,似乎是触摸到一片亲切的温暖。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他?身边去,所以那?时候才有勇气跳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