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不能不报警么?只是会怀孕而已,我们把这个结果避免掉不就行了。要是以后再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我们再找警察……这样行么?”少女紧紧抓着那部手机,抓紧了不敢松,心里清楚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手心烫的,脸也是烫的,“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手机也还你。”
蒋南不答应,红着眼继续骂,“上回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出了差错再报警。什么样的差错在你心里才够严重。你非要等到他把你强奸,杀了,毁尸灭迹才觉得事情严重么?悦悦,要是我现在给你开这个口子,下回你还要我憋着怎么办。你不能总当缩头乌龟,觉得委屈忍忍就能过去了。要不是真心把你当朋友,谁乐意管你那破事,你爱陪谁睡就陪谁睡去。”说完哼一声,把头撇开不理会她。但听语气,再看神态,算是有所缓和了。
“我没有……”慕悦被这么连番
说半晌儿的,心里难受了,只低了下头,眼泪就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懂事,怎么前脚刚被周野训斥一痛,后脚就到蒋南面前挨骂来了,“我就是知道他不会做这些事才答应跟他的。”
“你又不认识他……凭什么觉得我的判断就是错的?”她心情原本很好的,结果被这样多番质疑,开始气恼和委屈。
“不准哭!”蒋南见她二话不说开始掉眼泪,心里更憋火。她实在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她又不会心软,哭给谁看,“我就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可以不读书、不和他分手,但你不能糊里糊涂地过日子。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得有尊严有人格,听懂了么?听懂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的底线是什么,你说出来了,我就帮你继续隐瞒。”
对方哼了两声,扭过去,气得瞪天,但瞪了半分钟听见她吸鼻涕的声音,又心软,从包里掏出半包用过的餐巾纸送过去,给她擦鼻涕眼泪,然后盯着她,要她给出答案。
少女不太懂要怎么回答,她还不习惯有尊严的生活,于是边想边微抬头端详对方的神色,试探道,“我肯定不给他生孩子……?”
“你确定?”蒋南没过多追究她说这句话的真心与否,反倒接着往下问,“要是意外怀孕了怎么办?说不定现在你肚子里就有宝宝了。”
慕悦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根本想不到还有孩子的事情,这会儿听见了,也就只是低头看看小腹,再伸手摸摸,假装里面真的有孩子,窃声回答,“那就……那就打掉吧。”
“这是你说的。”对方听见了这话,要求道,“我带你去买药。你吃了我才安心,答应你再不提这事儿。”
“什么药?”她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没质疑,心里正松了口气,想着终于能叫对方不追究了,接着拎起自己的背包,跟上去。
两位少女一前一后进了附近的药房,正有一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大姐姐在值班。蒋南有些紧张,但她想着慕悦肯定不懂这事儿,所以鼓起勇气上前问,“姐姐,有紧急避孕药么?我朋友她不懂事,和男朋友发生关系忘记用套了。”
对方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歪着头不敢直视的慕悦,先问年龄,“多大了?”
“十七。”她其实是心虚的,但硬着头皮骗。
“什么时候发生的?超过七十二小时就没用了。”对方听见回答才起身去给她们找药,边找边说,“这药伤身体,一次只能吃一颗啊,射了很多次也别重复吃。然后下次记得带套,年纪轻轻的别老想着用这个善后,自己的身体,好好爱惜。”
慕悦正在心里琢磨呢,快六天前发生的事情了,得有一百三十多个小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所以怯怯地看了蒋南一眼。
蒋南想不也想,帮她编,“就前天晚上的事情,昨天上学我就见她不对劲,这不是今天终于套出来了就赶紧上医院来,等会儿买完药吃完药,我再想想怎么跟她妈说。”
“行。我给她拿左炔诺孕酮吧,效果最好,避孕率90%。”店员看她们年龄太小了,便拿了盒两片装的,怕她们乱吃。
慕悦不作声,从口袋里掏出现金准备付钱。
也就到这一刻,蒋南才能稍微安下心,然后站在门口左右张望,找找看哪里有卖水的,最好出门就把药吃下去。
其实没什么用的对吧。亡羊补牢这个词被创造出来的理由就是告诫大家,不要等失去了才想起来采取措施。可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都在不停地、重复地、无用地,做着亡羊补牢的事情。
她们也是。
尽管真像店员猜测的那样,她们就着水把两片一起吃了,罔顾医嘱,就只是为了心里一个,我补上了羊圈,之前的羊还没丢失的错觉。
仍旧不辞辛苦地重复这种事。
第58章 | 0058 五十六 胆小
慕悦不敢和周野说自己吃了药这件事,她胆小,或者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和他说,毕竟蒋南才那样坚决地骂过他。
周野也不敢和慕悦说户籍很难搞定,甚至有可能搞不定这件事,毕竟男人那点尊严要他们很难在女人面前说不行,丢脸,抬不起头。
所以这几天晚上两人见面都怪尴尬的,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畅所欲言。周野抱着那碗米饭,抓着筷子大口往肚子里塞,慕悦则伸手扶着肚子,缩在凳子上小口小口地往嘴里扒饭。
真像打了蔫儿的狼和吃了坏胡萝卜的兔子。
“今天还做么?”她吃了一半,感觉今天莫名其妙地有点反胃,也许是那药的副作用,总之她头晕头痛浑身没劲儿,只想吃完饭早点上床休息。
可男人的身体和脑子是独立运作的,就算他心里一直想着事儿,到了该上床办事的时候,仍旧一丝不苟。
“嗯。过会儿再做。你不愿意?”周野要她给出理由,“生理期不是才结束没多久。”
男人只在真正要上床的时候才会认真背诵性伴侣的生理周期。周野看她略显抗拒的模样,咽进最后一口饭,同时放下碗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往回算,无所顾忌地补充道,“我没记错,你上一次经期才过去九天。”
她知道,她比谁都记得清楚。但她皱着眉头苦兮兮地看着周野,像在求情。从刚才开始,肚子就一直隐隐难受,好像有人在用勺子刮蹭她里面的肉,一会儿急疼,一会儿又隐痛,如蚁食,如针刺,但不敢说实话,只能乱答,“可能是冷到了吧?有些拉肚子。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突然觉得不舒服。”
慕悦模棱两可地解释,又用脚轻轻地蹭了蹭他,要他体谅体谅。
可周野听不懂她的隐晦之言,只搁下饭碗,坐直了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一遍,问,“怎么着凉了?你在店里放了两件厚外套不是,要是真的很难受,我等会儿去药店给你买点药。”
不想再吃药了。她果断摇头,“啪叽”一声把筷子丢在桌面上,也不管筷子尖端上的汤汁全都洒出来,弄脏桌板,整个人只扭着头往一旁弯去。
对于没什么见识的无知少女来说,这点也许只是药物副作用的基本反应就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她扶着桌子,心里紧张,边干呕边落泪,脑中幻想着自己可能时日无多的场景,一时间又大力地干呕了几声,从胃里挤出些许空气。
好难受。
她那张小脸皱巴巴地挤作一团。
慕悦很少生病,她就像是臭水沟里捞出来的老鼠,生命力强得吓人,同温室里养的那些全然不同,基本不存在会因为吹点风、刮点雨就难受成这样的情况。
周野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食物性中度和病毒性感冒,觉得只有这种外来因素才会要她产生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
“我去隔壁要根温度计来,你先上床躺着。”不怎么生病的中年男人和不怎么生病的小家伙住一块儿,要他根本想不起来得在家里准备常用药这件事。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可怜兮兮地弯着腰摸上了床,又半睁半闭地望着他。
不去医院,百度就是最好的医生,这是普罗大众的基本意识,他也不会是例外。从隔壁借来温度计后,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少女边上,像摆弄小玩具,抓起她的胳膊,把温度计塞进去,再把她手臂紧紧压住。
“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他边问边抓着手机看,将常见病可能出现的症状都看一遍,思忖着过会儿要去给她买什么药。
肚子还在疼,其实已经难受好几天了,起初只是凉凉的,和月经要来之前比较像。她不敢说实话,她觉得那件事最好就这么囫囵地掩盖过去,她觉得再过几天事情就会好起来,于是说谎,“就刚才,突然一下子。”
听着不是太严重,周野的心情也就好一些。
之前只知道别人家的小崽子体弱多病,每到流感季节就得天天上医院打针,而自己家这只,省心省力,除了每个月吃饭多花那点钱,别的啥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