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1 / 1)

恼怒的段严玉突然也不怒了,他目色怜悯地看向慈小冰,只觉得他可怜。

慈小冰一个三品将军,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在外城的小巷子里和秦鸣壁偶遇?

传出去,谁信?

秦鸣壁信。

好不容易年节放几天假,她甚至还揪着慈小冰聊起了朝中事。

段严玉忽然就觉得神清气爽了。

谢缓也在此时说道:“不知秦大人和慈将军都聊了些什么?”

秦鸣壁的脸微微一红,忙客气道:“担不起殿下一声大人。”

殿试后,秦鸣壁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又因是唯一的女子被留在京中授官,如今在工部都水清吏司任职。

秦鸣壁先客气了一句,又继续说道:“方才与慈将军说起涂水运河,此河意义重大,此后必然成为我大祁的重要水路。王爷好魄力!”

慈小冰勉强挤出一丝笑,然后点头,但谢缓偏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生无可恋”,比他往常那张冰块脸还有趣。

谢缓笑了笑,又说道:“相见即是有缘,不如到前面的元宵摊子上吃一碗元宵,再坐下来慢谈。”

谢缓还惦记着方才没吃上的元宵呢。

段严玉臭着一张脸,却没有对此提出反驳,他不说话,慈小冰和秦鸣壁自然也是默认了。

几人往前面不远处客人最多的元宵摊子走了去。

摊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都穿着灰蓝的短褐,妇人更是用一块蓝色的头布将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全包了起来。夫妇两个都是勤快麻利人,把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

锅里煮着白白胖胖的元宵,热气腾腾,旁边还放着笸箩,里头滚着好些还没有下锅的白胖团子。

“几位吃元宵啊?快请坐吧!那边刚收拾好一桌!”

老板热情吆喝着,脸上洋溢着喜色。

几人朝着那张空桌子走了过去。

那是一张极普通的竹木小桌,四方摆着板凳,全都擦得干净,但桌子、板凳的表面仍有着一层洗刷不掉的灰黑斑驳痕迹。

段严玉有些嫌弃地蹙着鼻子,不肯往板凳上坐。

他不坐,慈小冰和秦鸣壁自然不敢先坐,可谢缓却像是看不到一样,最先坐了上去。

他坐在板凳上,又扭头看向滚元宵的老板娘,提声喊道:“老板娘,把桌子擦一下!”

其实已经收拾过了,但老板娘听见后也不嫌烦,忙放下手里的笸箩,又攥着抹布快步走了上来。

她仔仔细细擦了桌子,又见这几个客人都衣着不凡,忙解释道:“客官快请坐吧!已经擦干净了!这桌凳太旧了,掉漆了。”

段严玉没说话,还是谢缓笑着朝老板娘点了点头,请人下去了。

等人走后,段严玉这才敛着袖子坐下,还不敢把袖子往桌子上放,似乎生怕沾了油污。

谢缓见段严玉坐下,还要笑话:“年前在平臧府,倒不见王爷如此讲究呢。”

出征在外时,段严玉会立刻丢掉这些毛病,日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可回了鄢都倒又端了起来。

段严玉不说话,只狠狠瞪了谢缓一眼,以眼神警告他闭嘴。

待段严玉坐下后,慈小冰和秦鸣壁也立刻落了座。

这二人倒不讲究这些。他们一个是从山中贫苦人走出来的女官,老里的桌椅或许比这些还要更烂更旧;另一个又是常常风餐露宿的将领,就是直接坐泥地也是坐过的。

不过……穿着一身浅色宽袖长衫装斯文的慈小冰的动作稍显别扭。只见他一掀袍子,大马金刀往板凳上一坐,两只腿微微分开,他似乎还嫌弃两条宽大的袖子碍事,将其挽到手肘下。

也就他今日没有拿剑,否则此刻定然是一手撑桌一手撑剑,那架势就像想把桌子直接劈成两半。

要不说呢,这装斯文也是要天赋的。

似乎是察觉身旁秦鸣壁正用似探究又似惊奇的目光打量自己,慈小冰顿觉头皮发麻,立刻将挽到手肘的袖子敛了下来,再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并拢了些,假装自己是个斯文人。

可刚收回手,却又听见一道刺耳的“噗嗤”声。

低头一看,原来是慈小冰的袖子不小心蹭到桌角,而桌角恰好缺了一块,露出有些毛糙的木边缘,袖子正好挂在上面。慈小冰力气又大,明明只是轻轻收了收手肘,但袖子就立刻被划出一道大口子。

这下好了,都不用撩袖子了,那条覆有结实肌肉的小手臂就这样裸了出来。

慈小冰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谢缓微微一笑,以掩饰尴尬。

段严玉毫无掩饰,直接放声大笑。

秦鸣壁……呃……

秦鸣壁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又怕一开口就会漏出笑声,她抿了抿唇,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憋住。

慈小冰板着一张脸将划破的袖子捏住,假装无事发生。

秦鸣壁弯了弯唇,想了想还是说道:“慈将军……”

她刚一开口,慈小冰就连忙说道:“没事。挺好的,凉快。”

正是这时候,老板娘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元宵过来了。

她低头就瞥到慈小冰破开的袖子,大大咧咧“嚯”了一声,随即又扯着大嗓门说道:“嚯,客官这衣衫咋扯破了?我那儿放着针线呢,还是我前些日拿来补围裳的,一直忘了拿回去。要不要给您缝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