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月神色不显,照如今局势,他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嗯嗯,那说好的哦,我想去看云先生的大学。”云柒面带憧憬和向往。

“阿柒,”云惊月喊她,“嗯?”“闭眼。”

云柒顺从地闭上眼睛,不明白云先生要干什么。颈间似有凉意传来,云先生环过她的脖子,气息洒在上面,有些痒,云柒忍不住动了动。

“别动”“哦”。

“好了,可以睁开了。”云柒低头,“这是,怀表?”她摸着这东西,她也就以前在酒楼做工的时候看见客人拿出来过,是西洋那边传过来的东西,好像,是用来看时间的?

“嗯,这是我父亲在我留学之前给我的东西,也是唯一一件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了。”云惊月似是怀念,摩挲着这块显然已经被人摸过很多次有点褪色的怀表。

“这么重要的东西吗?怎么能给我挂在脖子上,我还是还给云先生你吧。”云柒震惊,着急忙慌地想要取下来。

“阿柒,你听我说,”云惊月抓住云柒的手,神色认真。

“我原名谢云珩,谢家本是梨园世家,我本该继承家业,只是我一意孤行,出国读书,但在我留学之时家中飞来横祸,我匆匆赶回国,可为时已晚,你们云家在那时仍然不嫌我孤身一人,认下我与你本就是口头的婚约,并资助我读完大学,我已是十分感激。”云惊月顿了顿,继续道。

“后来,我在大学期间了解了许多,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学,于是回国后隐姓埋名,接下这故园,暗中发展同志,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将为了我所信仰的事业奉献我的一切,可是,你出现了,阿柒,是你闯入我平淡到荒芜的生活中,将它变成现在的五彩斑斓,我确信,我的以后,你将在我心中,与国至上。”云惊月看着他的阿柒的脸颊慢慢随着他的话染上别样的绯色。

他鲜少说这样露骨的话,但是阿柒,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他的信仰,就如同他知道他自己也是阿柒的信仰,互相追逐,双向奔赴。

“阿柒,你可愿意,嫁给我,”他抬手,手掌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虽然西洋婚姻才传入不久,但他觉得,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的确是一种浪漫,他想给他的阿柒最好的,怀表,是中式的定情,戒指,是他给她的承诺与爱意。

云柒捂嘴,她是万万没想到云先生给她这样一份惊喜,怎么办,她感觉自己要被烧晕了,脸上烫的不得了不说,头也晕乎乎的,她是不是幻听了啊?要不然这种只是在她梦里才出现的场景怎么现在这么真实啊。

云惊月看着阿柒红着小脸,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慢慢敛下眸,打开的手心也缓缓曲起来,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还只是一个戏子,什么都不能给她,不想答应自己。

下一秒,对面突然扑过来,力道之大,他也被扑倒在地上,这几个月小姑娘训练可不是白训练的。

“云先生,我好高兴呀,我答应,肯定答应嘿嘿。”云柒扑在云先生的身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埋在云惊月的颈间,不断地蹭来蹭去,像小狗似的,语气也是显而易见地开心,仿佛不知矜持为何物。

云惊月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摸摸小阿柒的脑袋,还好,他还以为她会不同意,心难受地不得了,倒是第一次感到这种心悸的感觉,这小丫头倒好,没心没肺,原来是这会儿才缓过来。

云柒蹭够了,抱着云惊月清隽的腰身,“喏,戒指带上吧。”她伸手,理所当然。

云惊月能怎么办呢,他拿她没辙,想拿戒指,“好像,刚刚你扑过来的时候,不知滚到何处去了。”

“啊?那,那赶紧找呀!”云柒也不贪恋“美色”了,赶紧放开手,从云惊月身上爬起来,云先生的腰固然好抱,可是戒指是万万不能丢的呀。

云惊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蹲在地上到处查看,嘴角一抹弧度勾起,邪肆横生,“云先生!快点找呀!”云柒不满了,语气都带上骄横与命令的意味。

“好了好了,不骗你了,戒指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被你扑过来就弄丢了呢,你呀,也不好好想想。”云惊月之前撑在地上的那只手拿起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戒指,朴素但是一看就是很用心做出来的。

“小阿柒,还戴不戴戒指了?手拿来”云惊月好笑地看着蹲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的女孩子,看起来生气了呀,能怎么办,哄着呗。

“哼,这回原谅你了,下次可不允许用这种事情调笑我,喏。”云柒伸出手,看着那枚戒指套上无名指,心仿佛也跟着跳了起来,好快,心脏出问题了。

月缺昏昏,未上树梢,两人的影子被拉在墙上,月色柔和,透过树影横斜之间,洒落在肩上,斑驳出一片暗影交错,映着前院不知哪处照过来的明亮灯火,是青色和黑色的衣角相互重叠,距离拉近,呼吸融为一体,从此命运相交,生死相依。

第15章 | 0015 主义与信仰

学校的课程并没有很多,云柒倒是被京南大学的图书馆吸引了,本就是历史悠久的大学,里面藏书颇丰,气息古朴而深厚。

云柒这月余来,白日里除了上课,就是泡在这图书馆里,正好也可以躲着那些看不起他们这些旁听生的“高傲才子们”,她常去的是一个靠窗的小角落,那里刚好有一个小沙发,书架半挡着宽阔的大窗,只露出足够照亮这一片地方的光线,午后落阳前,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不太爱喝那些名贵茶叶,总觉得苦涩,可是每次云先生端着茶杯徐徐入口,她又觉得云先生在喝什么琼浆玉液,她爱红茶,西洋传过来的东西,带着甜,如果是没有课的下午,她也没参加什么活动,便捧着一杯子的红茶,窝在这角落沙发处,随意找一两本书,如此惬意。

云柒不择书看,她挑到哪本就看哪本,从复杂的哲学理论书到古代的天罡八卦五行书,杂七杂八,她都觉得很有意思,也许是因为她过往看的太少,现在看什么都是有意思的,她记忆力又好,看过可不只是看过而已。

要说喜欢,她倒挺喜欢诗词的,看着就很有意蕴,其中所含不仅意境悠长,而且遣词造句更是妙极,她很是佩服那些古人的。

云柒喝了一口红茶,继续低头看着手中这本她无意看到的书,讲的是她之前不曾接触过的东西,一些对于当今时事的看法还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思想主义,这段时间以来足以让她了解现今这个国家的局势,结合云先生偶尔透露出来的话语,她也明白云先生他们要干什么。

只是不知是她自身原因还是什么,她对此并无什么太大的感受,一个记忆里只有杂活和狭小阁楼的人,哪里能共情到家国存亡上呢?

下午还有一节课,赶紧看完去上课,唔,这个叫马克思的所提出来的主义倒是很有意思呢,反正在她看来,他的想法不同于教授们给他们上过的资本主义,无政府主义等等,很实际。

一个教室的人很多,她看完那本书之后紧赶慢赶地跑过来的,教室已经被占满了,嚯,人挺多啊,她之前上的课可都没这么多人的,她眼睛一转,凭着自己娇小的身躯钻了进去,人群中不时传出抱怨太挤的声音,她找到一个靠墙的地方,便在那儿站着了,反正也没空座。

随着上课铃声想起,前面的教室门口才匆匆进来一个人,他穿着灰青色的袍子,很耐脏的那种,腋下夹着一本书,身形有些佝偻,云柒一下就认出来这是那天她来报道时办公室的古怪老头。

云柒若有所思地往周围看了看,全是人头攒动,黑影重重,来的人可真不少,除了本校的学生外,她还看见了好几个她上过课的教授,以及一些看起来就不是校内的“大叔大婶们”。

云柒点头,嗯,鉴定完毕,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据说这种人多少有一些怪的,所以是可以理解当时对她的态度的。

“咳咳,安静。”台上的怪老头发言了,气势倒是挺足的。

“今天我来给大家上这节课,我们就不讲那些照本宣科的东西,我们来讲讲,主义。”他拿起一支粉笔,在背后黑板上写下这两个字,字体遒劲有力,颇有风骨,他没介绍自己的名字,但是看周围学生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认识这位老人家的。

云柒想到下午看的那本书,也是讲这个的,里面分门别类的挺多,没想到这会儿来上课,这个怪老头也要讲这个,怪老头,云柒给这位老先生起的称呼,嘴上得罪不起,那是她识时务,但是暗地里,她给人家又取了这么个绰号。

“我最近听到时下人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主义两个字,他们大呼救国,就要引进这些所谓的各种主义,恨不得要将这些都试验在这国家里一遍才好,各人说法不一,争起来红脖子粗脸,看相实在难以如眼。”云柒来了兴趣,身子也不靠着了。

“在座的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平日里接触过的主义想必不少,小老儿我想要听听在座各位给我这个半截埋黄土的说一说这各类主义和你们的看法,有谁可以先来给我说道说道啊。”他笑眯眯的,全然没有那日的怪里怪气,要不是之前见过他,云柒都要以为他就是一个和蔼的老教授。

这个问题并没有很难讲,他们上课的内容本来就包括各种主义,他问这个问题的重点主要在于后面说的个人见解,结合前面说的国家,无非就是想要让他们谈谈主义和救国之间的个人想法,云柒思索。

很快就有人举手,站起来侃侃而谈,云柒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她除了对云先生之外的什么事情都是没什么感情。

那人说的挺好的,先全面阐述了一下改良主义的内容和思想,然后结合当今形式发表自己的看法,就是有点中规中矩了。

台上的怪老头点点头让那个同学坐下,“旧日时,梁先生也是对改良主义颇为看好,只是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对这番思想了解地如此细致过,不错。还有人吗?”

后面又陆陆续续站起来几人谈了一番,云柒听的是挺津津有味的,她没想到这些在她看来内容空泛只陈述晦涩深奥的东西还能被理解成这样,有点开了眼界的意思,云柒突然想到下午看到的那个马克思主义,怎么没人讲呢?

“空泛陈头的主义,讲了这十几年,你们说来都是个个如数家珍,我这个小老儿也来说几句,我活到现在,虽说事业并无什么大成,学术文章上也无大就,可看过的,比你们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