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是单独的一个化妆间，但仍有许多“贵人”进出与他搭话，他说是名动京城，但外面那些人可都没一个把他放在眼里的。

在外面那些人心中，表面上，戏子的地位今年来是水涨船高，可实际上照样是人人可欺的角色，若不是他背后“有人”撑着，他这故园不一定能安稳唱到现在。

他画完眉，刚好又有一人进来了，身形高挑，着一袭暗红玫纹旗袍袅袅款款而来，这次，他来可不只是唱戏的。

“那边事宜都弄好了？”他转头，眼中有着期待，蛰伏三年，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只要上面已经建好党，那么这几年的努力就没有白费，他相信，这国家的曙光尚在，即使现如今仍是黑暗一片，遥遥不知路远。

“嗯，都安排好了，下月便可来织云饭店唱一场，”李云芝端起旁边的一杯茶，掀了掀盖，面色自若，仿佛就是来谈一场商事。

“那就好，我已经训练好几个新来的人，到时候就派那几人去好了，他们也该独立唱一场了。”云惊月嘴角勾起笑意，搁下眉笔，拿上一旁的假发。

“嗯，这事情你做主便好，我到时候只看结果。”李云芝没喝茶，又放下了，神色慵懒，好像提不起劲儿来，也是，唱一场戏罢了，这不值当织云饭店大老板格外上心什么。

第13章 | 0013 上学

“那就这样商定了”，李云芝神色淡淡，青葱指尖划过瓷杯上的青花纹底，站起身，婀娜着身姿出去了。

桃红深浅不知数，人面依旧笑春风，云惊月的戏总是能唱的人陶醉其中，不知时日几何，懂戏的人看的是台上那艳红的人影听的是莺啼婉转的唱腔，就是不懂的人也被唱声吸引，看的是戏中的故事，戏自然是好戏，一场唱来是宾主尽欢，满座皆喜。

唱完戏，自是要回去了，李云芝乘着大部分人都在觥筹交错，进了后间。

“你的小未婚妻怎么样？”她端着一杯香槟，一只手抱臂，笑意吟吟，她倒是挺看好那小姑娘的，就是不知道云惊月舍不舍得他的小娇妻了。

“我打算过一段时间送她上学，她很聪明。”云惊月卸着妆，答道。

“你真的舍得？小姑娘到时候哭了你可别心疼。”李云芝抿了一口香槟，神色意味不明。

“我相信她，”云惊月想到在院子里乖乖蹲马步等着他回家的云柒，精致的眉眼瞬间柔和，他的容色昳丽，眉眼间本就是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孤高冷傲之色，若高山白雪皑皑，如今因为一个人而彻底柔和，竟是有如百花齐绽之色。

李玉芝被酸到了，皱了一下鼻子，“随你，但是她加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只是在我和你这里过了，至于后面，还要递交给上面通过才行，我先走了。”

晚霞披红，转眼暑气已过，空气尚有燥热余温，但秋色不甘落后地追上，有叶子染上秋的颜色。云惊月这月来一直教云柒习字看书训练，他说的没错，云柒很聪明，不知是她原本就会写字读书还是因为过于聪明，她学的很快，训练也早已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阿柒，你想过去上学吗？”云惊月看着坐在桌前看书的小姑娘，十八岁左右，也是该去上学的时候。

“上学？唔，没想过。云先生上过学吗？”云柒扭头，好奇地看着云惊月。

“上过，我是去日本留学回来的”云惊月温柔一笑。

云柒看着云惊月的样子，突然想到一个被她忽略的问题，云先生，到底多大啊？他上完学，然后还来故园学戏，嘶，可是他看起来没大她几岁的样子，而且长的又那么好看，她看了书，想到那句“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云先生，你多少岁了啊？”云柒是真的很好奇。

“大你约十来余岁”云惊月笑着敲她额头，“可是嫌我老了？”

“没有！云先生一点也不老，反正云先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云先生要是不说年龄，我都以为就大我两三岁。”云柒小嘴甜的要命，眉眼弯弯。

云惊月只觉得小姑娘像是吃了蜜浆，说的他心中飘然，索性一把捞起她坐在自己怀中，听着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头便附了上去，云柒软了身子，分开时，一双小手将云惊月胸前的衣服揪的皱皱巴巴的，眸中水光颤动。

“阿柒愿不愿意去上学？”云惊月低头看着靠在他怀里的人儿，虽说他确是想要她上学，但若她不愿，他也不会强逼她的，可他没想到一点，云柒本就是为了更靠近她而选择的这条路，所以，不管是要学什么，她都会愿意的，也自然不存在什么自己愿不愿意之说。

“愿意，我想去上学。”云先生也上过学呢，他上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他是在上学的时候想到要选择这条路的吗？

“好，我已经安排好了，到了九月，你便去京南大学做一个旁听生。”

“京南大学！”云柒惊呼，是那个第一学府！她可以进去？虽然是旁听，可是能进去的不都是考试进去的嘛，云先生肯定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嗯，阿柒，我期待你的进步。”

九月，万里云空如洗，自有秋风阵阵，霜园红叶满地落零。

“阿柒，京南才子大多傲气，并不怎么喜欢旁听生，切记不要理睬他们，能避则避，”云惊月不怎么放心，拉着阿柒在去报到的路上一路叮嘱。

“嗯嗯，我知道啦，云先生这样好像送我上学叨叨的阿娘哦。”云柒面带调笑，拉着云惊月的手晃荡着。

“若是你阿娘，可不会允你窥伺美色，调皮。”云惊月好笑，这小妮子，真是什么都敢说。

云柒脸上一下红霞晕染，艳色惹人眼，云先生知道她经常看他啊，这不能怪她的，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对，这不是她的错。

“云先生快回去吧，我自己上去，晚上要记得来接我哦。”云柒一下就蹿上了楼，头也没回。十七岁的小姑娘，脸皮还尚且没有云惊月这个快三十的“老男人”厚。

“叩叩”正在看报的老人扶了一下眼镜，也没抬头：“进”

云柒推门，瞧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头发半白的老头窝在沙发里，坐姿颇有种颓式感，对方也没抬头，她小心开口：“那个，您好，我是这个月来报道的旁听生，请问，我现在需要怎么走一下流程？”

老头眼睛上扬，这么看着她瞧了一会儿，从桌子上的一堆书中抽出一个本子，翻开，递来一支笔，“签一下字”语句简短，干脆利落，云柒咽了一下口水，弯下身子签了字，漂亮的云柒两个字落在那一栏，秀气之中又不失锋利与张扬。

“好了，”云柒开口。

“好了就去上课，流程走完了”老头拿着报纸，好似上面有什么极为吸引他的东西，这回连眼睛都没抬了。

“哦哦，那再见。”云柒惶恐，赶紧转身走了，关门时连声音都不敢让它发出，轻手轻脚，她管这叫识时务。

第14章 | 0014 倦鸟恋故林

日暮西沉，故鸟恋旧归林。

云惊月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了人群中他的小姑娘抱着几本书蹦蹦跳跳地冲他过来，黑色的裙摆荡出波浪的弧度，露出一截细嫩的小腿，又很快落下，云惊月待她走到近前，接过她手中的书，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度不大，云柒哎呦一声，嘟嘴捂额，随即又赶紧露出一抹笑来，拉住云惊月的手走远。

“云先生，我和你说哦，今天……”小姑娘兴致勃勃，男人攥着她的手，侧耳目光温柔。是风撑着绯色霞云穿梭而过，荡起黑色的发和黑色的群，迷离不知谁的眼，暮光悠长，仿佛岁月也为这一刻停止，独留两人身影渐渐远去，偶有女孩儿嬉闹调皮的清脆声音绵延，是风也不忍打扰。

晚间。

云柒坐在院中榆树下赏月，云先生邀她来的，她和他说了今日她在大学发生的事，她讲着京南大学建筑的美和壮丽宏观，讲着教授们的知识渊博，云惊月笑而不语，只看着她。

“云先生是在日本读的大学，那日本的大学和京南大学有什么不一样的啊？”云柒没去过国外，她只有记忆来就是在上京。

“每个国家都有它不同的文化，建筑也是，所以不一样的有很多，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阿柒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