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将祝灵熠面前的残茶收拾干净,笑着端来新茶,道:“龙芽凤草汤一碗,五文钱,先喝后付,小哥,您请!”
龙芽凤草汤?祝灵熠拉住小伙计的手,看着碗中的黄色茶叶,不解道:“这不是最普通的绿茶吗?”
小伙计笑道:“是,这是最普通的绿茶。哦,您说这名字呀。您看,同样是卖绿曲酒,东街的酒家就只能卖三钱,但莲花酒庄的春雨娘就能卖十两,这就叫:名为实之宾也。”
祝灵熠上下打量了小伙计一番,道:“这是你取的名字?”
小伙计嗐了一声,道:“我哪有这个学问,现学现卖罢了。”说着,他指了指莲花酒庄,道:“就刚刚,那位长相温柔的男客人跟我们店家聊天时指教的。”
原来改名龙芽凤草,是李大哥的主意,祝灵熠抬头,果见那一溜茶牌中,没有龙芽凤草汤的牌子,倒是原先的绿茶的牌子还在,上写着:解渴绿茶,两文钱。
祝灵熠伸手揪住小伙计的袖子,似笑非笑的把他扯到自己身边,按到旁边的木凳上坐下,道:“敢骗小爷的钱,嗯?”
小伙计知道是自己失了言,连连摆手,小声道:“不敢不敢,您还是原价!”
祝灵熠按住他的肩,威胁道:“我问你,对面老板娘,你了解多少?”
小伙计低眉顺眼,赔笑道:“您问季娘子,她,她是酒庄老板娘呀。”
祝灵熠眼神一冷,握肩的手一用力,道:“我要听实话!”
小伙计连声喊疼,讨饶道:“她,她几个月前来投奔王庄主,说自己是从罗刹海来的,还自称是酒庄老板娘,可小人知道,她其实一直逼婚不成。小人整天见她到处勾引男人,但从来没见她吃过亏。她,她就是个厉害的婊子!”
突然,背后一阵劲风,朝小伙计的脸上袭来。祝灵熠顺势将人往后一推,小伙计摔了个踉跄。那道劲风直直穿过茶摊,在石头墙上留下一道灰色的掌印。肉文貳3灵-溜'酒^贰,3酒*溜/
“哟,敢在背后嚼舌根,就别怕挨打呀。”季娘子叉着腰,站在祝灵熠身后,声音听上去是生了气,但望着祝灵熠的那副眼神,水汪汪的,怎么瞧都让人觉得心神荡漾。
祝灵熠五岁之前,一直在盘龙谷修行,之后因为代替母亲司祝火一职,才离开盘龙谷。而后不过短短几月,母亲灵竭去世,他不愿再听命祝家堡,却打成重伤,再后来被李照临捡走,带去了关外的金盏沙,一去就是十三年。
在他人生的短短十八年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在向他年轻的生命展示着,什么叫做赤裸裸的欲望。
祝灵熠抿唇,调整呼吸,道:“小伙计说的话,难道不是真的么?”
季娘子摇晃着腰肢,走到祝灵熠身边,道:“你想知道什么,倒不如亲自来问我?只要小哥哥你的本钱足够,小娘子知无不言。”
祝灵熠顿了顿,道:“你想要什么本钱?”
季娘子露出白花花的小小贝齿,笑着朝祝灵熠勾了勾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蠢和尚和那负心汉在楼上喝的高兴,却不管我,哼!大堂我刚刚打扫干净,你来请我喝酒,只要我喝得高兴,就什么都告诉你。”
祝灵熠点头,同她一道往莲花酒庄的大堂走。但季娘子走了几步,又返身回到茶摊,端起祝灵熠的那碗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啐到了小伙计的脸上。
春雨醉人心
祝灵熠走进莲花酒庄的大堂,才发现这地方比他站在外面时,看着大了许多。以柜台为中心,分为里外两间,外间二八十六条桌椅子,卖的是正常的酒肉饭菜,里间六条桌椅,卖的是素菜素酒。
季娘子看祝灵熠一直盯着里间的木牌挂单瞧,娇哼了一声,把两坛春雨娘摔到祝灵熠眼前的木桌上,道:“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剃了头去做和尚。”
“他?”祝灵熠扶住酒坛,好奇道:“王庄主?他不是早就还俗了么?”
季娘子坐在他身边,倒了一碗酒,推到祝灵熠跟前,道:“一碗酒,一个问题。”
祝灵熠无话,直接端起来,仰头喝了。
季娘子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忍不住伸手去摸,但还没摸到,就被祝灵熠用手背一挡,道:“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叫李大哥负心汉?”
季娘子伸出食指摸了摸下唇,没有回答,反而笑着反问:“你觉得我好看么?”
祝灵熠不说话,季娘子起身走到祝灵熠身后,低头在他耳边道:“那个负心汉答应过会娶我的……你要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就回答我的问题。”她双手环住祝灵熠的颈子,在他耳边笑着重复道:“你觉得我好看么?我要听实话。”
祝灵熠肩颈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胸膛起伏不定,但这次,他没有推开这个女人,亦没有阻止她调戏的动作,只是闭眼回答道:“好看。”
季娘子低着头,痴痴地笑了起来,片刻,又问:“那,如果我今晚嫁给你,你会娶我么?”
祝灵熠沉默了很久,起伏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他抿唇,淡淡道:“如果我没有喜欢的人,也许,我会娶你。”
季娘子的笑容顿了顿,她松开祝灵熠的颈子,起身坐回他身边,又倒了一碗酒,递给他,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祝灵熠接过酒碗,又仰头喝了,道:“是,我有喜欢的人。”
季娘子拿过他的空碗,再次倒满,却是灌到了自己嘴里,而且接连灌了三大碗酒,才放下酒碗,抹了抹唇,喘着轻气,笑道:“那个小伙计说的没错,我是个婊子,而且,是最出名的婊子季春雨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听过?十三年前,她可是九界最出名的妓女。”
祝灵熠摇头,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季春雨。他伸手取来一只新碗,又倒了一碗酒,这次季春雨没有劝,但他突然就是想喝,想大口的喝。
季春雨也不看他,斜靠在木桌上,仰着颈子道:“那是三年一届的掷象大会,正巧轮到了镇国宝寺来主持,九界的青年英俊齐聚凤凰台,要比试个高低。那一个月,白日试剑论道,夜晚歌舞升平,数不清的男人在我怀里醉生梦死,我甚至连他们大多数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但唯独有两个人……”
祝灵熠仰着头,一口接一口的牛饮,他能感觉到季春雨的手在他的喉结上流连抚摸,可他却不在乎,甚至有些荒谬地幻想着,如果这双手是那个人的手,该有多好。
“那两个人,一个自称是镇国寺的和尚,却留着长发。另一个自称是生仙阁的大弟子,却比我见过的所有生仙阁的男人,都要会逗女人开心。”
季春雨一边回忆,一边款款起身,在祝灵熠身前摆动腰肢与纤纤素手,跳起了记忆中的艳舞,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荒唐时光
“后来,我就只在他俩人身边绕,这样,再这样……王莲花只会闭着眼念经,他不敢看我,就算我扑到他怀里,他也只会念南无月光如来。但你的李大哥不同,我只要跳舞,他就会哼着不知哪里的小曲,与我向和,还会在我恼那个蠢和尚的时候,替我出气,让蠢和尚手里的念珠重新发芽,开出花来。”
灵珠惑人心
祝灵熠咽下口中的春雨娘,突然觉得喉头苦涩,却又笑道:“我和他在金盏沙呆了十三年,从没见过他哼曲,让死木开花。”
季春雨捏了捏他的脸,叹气道:“人都是会变的。任谁,经过渡劫崖那一战,众叛亲离,被迫成为师门叛徒,还有乔清声在背后刺出的那一剑……都是会变的。多狠呢,那一剑,他差些死了……”
祝灵熠斜过脸,不肯让她捏,道:“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李照临是负心汉?”
季春雨啊了声,似乎才想起来,笑着倒在他怀里,道:“因为他答应娶我,却失约了。”
祝灵熠脸色一冷,道:“婚嫁生子是生仙阁的大忌,他愿意为了你,被逐出师门?”
季春雨摇了摇头,神情很是可惜,道:“你的李大哥是个糊涂蛋,竟然以为唱歌跳舞,就只是单纯的唱歌跳舞……所以那晚,我撇下他,睡在了王莲花的房里,破了他的戒。第二天,蠢和尚跑了,我只好去找李照临要人。找了三个月,他不肯松口说出蠢和尚的下落,我只好骗他,说我怀了蠢和尚的孩子,要么,他告诉我和尚的下落,要么,他娶我为妻。否则,我便把和尚破色戒的事,昭告于九界众人。”
祝灵熠沉默片刻,冷冷道:“李大哥跟我说过,王莲花一心想入镇国宝寺,成为内门僧人……你这么做是在逼李大哥,要么毁了王莲花,要么毁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