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李照临轻叹了一声,解释道:

“掷象会那日,云起假扮了我师父,令天诛有片刻恍惚,让我觉得此机可乘。可惜云起不熟悉师父的言谈举止,转瞬就露出了破绽,所以,我才决定亲自试一试”

“试个屁!”白玉邪恶狠狠打断道,“乔清声呢?他怎么说?他就这么放你过来找这个老怪物,他存的什么心?!”

李照临回想起方才与乔清声分别之际,那人说得一番绝情之语,不由苦笑摇头,“清声他,很生气。”

气到,把我贬的一文不值。

白玉邪追问:“他生气,然后呢?”

“然后?”李照临想了想,眼眸纠结,语气也有些犹豫:“他正气头上,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晚些时间再去劝他。”

白玉邪怔了一下,差些反应不过来,“你!”一个字堵在喉咙,想吼,又忍了下来,顿时觉得委屈。他怎么看上这样一个男人!把人都要急死气死了,他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

“罢了。”白玉邪气叹了一声。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既然李照临能来方寸亭,说明乔清声也奈何不了他,想必是默许了。

但有朝一日,他受的气,都要从这人身上讨回来!

白玉邪望着这张让他又爱又气的脸,抬手,摸了摸那双固执而明亮的眼眸,“还记得孤教你的隐身决么?”

白玉邪周身的怒意忽然烟消云散,不免李照临觉得意外,又听他突然提及隐身决,虽然不解,李照临还是点了点头。

“背一遍给我听。”白玉邪轻声道。

李照临想了想,道:“大阴之灵,化为斗甲。人见斗甲,如见虚空。”

“其实,还有两句。”白玉邪凝注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斗为青龙,甲为逢星,既见斗甲,如见虚空,不见斗甲,以为非人。”白玉邪俯身,吻了吻那双令他心动的眸子,低声叮嘱:“记住,不要冲动行事,你有我在,有你那师弟在,还有温尔雅、祝灵熠……别让那个老怪物占了便宜,否则,乔清声托付给我的那些事,我一件都不答应。”

李照临低声应了一声,他知道白玉邪嘴硬心软,虽然言辞激烈一些,但实际是为他着想。嘴里默默诵着隐身决的口诀,身心俱是一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又想到此间包含的绵绵情意,脸上不免有些赧意。

白玉邪忽的紧紧抱住了他,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松开了他,只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不舍的叹道:“好了,就送到这儿吧。再同你待下去,孤怕自己走不了了。”

“等等!”时间太短,李照临还有好多话想问他。比如他为什么能与师尊喝酒下棋,乔清声托付给他的事又是什么?但情急之下,李照临不知为何,却只脱口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长生林。”白玉邪朝他笑了笑,“今晚去,明天回。你若是好奇,明天午后来甘棠驿见孤。”

酌酒试故人

方寸亭中,壬生子埋首于石桌上的残局,眉宇沉锁。

白玉邪走时,他正略落下风。不过,一局棋未完时,谁也说不得输赢。他左手捻黑,右手持白,不断尝试着破局。

李照临依旧跪在亭外的石阶前,静静地等候着。

“你与那白玉邪,是什么关系?”壬生子忽然开口,眼睛却只盯着棋盘,不看他。

“结拜之情。”李照临回道。

“可有私情?”壬生子淡淡问。

亭外沉默了片刻,“有。”

“啪”的一声响亮耳光,落在李照临的脸上。他被掌风扇到在地,又重新起身,一言不发的跪好。

李照临的动作极轻,但月夜寂静,传到壬生子耳朵里时,格外清楚。

壬生子左手上的棋子落于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传入李照临的耳里,也格外清晰。

“温尔雅呢?”

“生仙阁自开山立派以来,从不准本门弟子结侣双修,你与他结为道侣,可是自愿?”

“……是。”

又是一阵掌风,却比第一下更狠,李照临跌在一侧,喘了良久,才摇摇晃晃的支起身体。他嘴角有血迹,沿着下巴滴了下去,脸颊微微肿了起来,一整块都是淤青。

他抬头,“师尊。”

“你进来吧。”壬生子抬掌,将残局一抹,把酒摆在了棋盘上,示意李照临坐下,“陪吾饮一杯。”目光扫了一眼他侧脸上的淤伤,摇头,“真是狼狈。”

李照临不言语,微微侧着脸,却将壬生子刚刚摆好的酒壶与酒杯撤到一旁,认真的收拾起桌上散乱的棋子,见他们白黑分开,收到一旁的灵石棋笥里。七一凌伍吧/吧[五九零整理本文

“你在外十三年,如今回来,心法半减、身法尽废,连剑都不能久持,唯独替吾做起这等洒扫之事,如此自然。”

李照临将棋笥与棋盘收好,放到一侧,才将一旁的酒具重新摆好,杯中残酒俱洒到亭外,又重倒了新的,放到壬生子面前,低声道:“师尊不可多饮。”

“为何?”

壬生子将酒杯端起,嗅了嗅,目光渐渐迷离,似乎已经醉了。

“上次饮醉大闹,还有兽王与师父相劝,这次若醉了,弟子束手无策。”

“你放肆……”壬生子含糊着斥责了一句,将杯中酒一口吞了。

李照临见状,亦为自己斟了一杯,仰头饮尽。

“这是什么酒?”壬生子记得白玉邪说过,但他一心在棋局上,只隐约记得,名字很好听。

“春雨屠苏。”李照临道。

“春雨……春雨屠苏,春雨娘,玉京春雨。”壬生子喃喃自语着,疑惑地看向李照临,“为何好酒的名字都有春雨二字?”

李照临将酒斟满两人的酒杯,“当年麒麟王设天雨宴,遴选九界内外的煮酒名家,最后被一名叫春雨的女子拔得头筹。当时有几位名家约定天雨宴后,若再酿得臻品,便用春雨提名,以传一段佳话。”

“春雨……”脑海中,的确有一位飘飘然的红裙女子,壬生子无意识的饮着酒,眯着目光,似在回忆,“你说的是,如梦观的季春雨。吾听闻,如梦观是旧昌国最大的妓馆,这季春雨,便是妓女了?”

李照临顿了顿,道:“她不只是妓女,她是煮酒大师,会吟诗唱和,还会跳舞,是弟子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