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白麟头一歪,似是要睡过去,李照临的双手下意识托住他的后脑和腰背。
白麟丢了个盹,瞬间醒了。刚刚好像在做梦,他从云头跌落,原以为会掉落到悬崖下,谁知却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抱紧李照临的腰,整个人彻底倒在他怀里,真软,真舒服。
李照临呼吸之间,满是白麟身上那股熟悉的,仿佛被春日晒过的淡淡的泉水气息。他无奈极了,又不敢松手,只好半搂半抱着白麟,将人拖到了床上。动了动唇,真沉。
“一起……”白麟找了个舒服的睡姿,已经闭上了眼,但手里扯着李照临的半片衣襟,不肯松开。
但不过片刻,白麟呼吸变得悠长起来,紧捏的虎口便松开了。李照临抽回半片衣襟,凝视着白麟睡颜,脑海中浮现起清晨收到的两封金羽信。
一封来自温尔雅,信上提及天诛以麒麟王的身份哄骗了白泽,控制了整个灵兽族,并在四处搜寻白麟的下落。
另一份来自薛欢,主要问询蛊心虫对他身体的影响,但信的结尾却莫名提及,这个时节的罗刹海,金蚕都快要结茧羽化了,像是在暗示什么。
李照临思忖,这几日,他已闻不到白麟的血香气,难道,是白麟故意隐瞒?他心一紧,趁着白麟熟睡,解开了他左脚上的鞋袜。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李照临还是被白麟左脚踝上那道抓痕吓到了。
爪痕破开了皮肉,几可见骨,虽然没有在流血,但也没有任何愈合的痕迹,皮肉就这么血淋淋的张开。
这和他当初在白玉邪肩头看到了那几道抓伤,一模一样。但白麟的伤口上,敷着一层白粉,李照临凑近闻了闻,竟是水龙涎丹的香灰。想必,是怕他闻出血液的味道,特意遮盖的。
真是,混
李照临想骂,但又骂不出口。
他从没见过白麟如此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个人,该是春日灼眼的骄阳,是源源不断的活泉,是峡谷的鹰、草原的马,有着不畏旁人闲言碎语的胆气,与融化寒冰与孤寂的热情……
却不应该是现在这样。??,?23\0>6玖23@玖"6;
李照临望着白麟的睡颜,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此时,他已不再惊讶于如此清晰的触感,也习惯了手指触摸肌肤,与触摸衣料,或是木头石头时,指腹传来的不同感觉,温暖的,冰凉的,粗糙的,细腻的。
白麟的皮肤之下,有血液流动的触感,和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仿佛在昭示,他曾经十数年的寒洞苦修,不过是一场掩耳遮目的自我困囚。
如果白麟在他眼前受伤、死去,他可以像看到一块石头碎裂,一棵树枯萎一样冷静吗?
他不能。甚至只是想一想,心脏就被撕扯着疼起来。
-
不知梦到了什么,白麟忽然从梦中惊醒,第一反应是找人。
他眸子睁得大大,目光扫了一圈船舱,不在,又屏气凝神去听甲板上的动静,也不在,瞬间有些慌了。
他想,李照临一定是回九界去了。
什么初六才走,都是骗人的。
展云起伤的那么重,他又拿到了解药,一定归心似箭。
白麟撇了撇嘴角,走就走,反正已经睡过了,他执念已了,何必像狗一样追着不放,徒惹人嫌弃。
“小爷又不是没人喜欢。”
“你又有什么好……”
白麟无意识的望着舱门的方向,喃喃道。
但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的,想要去做些什么。他的手握紧了披在身上的外衫,关节绷得很紧,心也跳得极快,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离开罗刹海的船两日一趟,日暮时就会在渡口靠岸,他如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对!
没有船,李照临怎么走?
白麟倏地反应过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松开手中的衣衫,却发现一直盖在他身上的这件外衫,竟是李照临的那件碧水天晴衫。
白麟的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握紧这件外衫,心想,此后绝不放手。
李照临穿过重叠的凤凰林,返回船舱的时候,天已几近日暮,血色的斜阳照在他的背上,将地上的人影拉的老长。他的脚步有些缓慢,明显是在想心事。
白麟原本大辣辣的躺在甲板上晒夕阳,耳尖忽的一动,便知人回来了。他跳起来,朝李照临招手,三桅船像是有意识一般,飘飘荡荡的驶向了岸边。
白麟跳下船去迎人,神情明明很兴奋,却只是握了握男人的手腕,“我醒来之后,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只好在这儿等。”
“四处走了走。”李照临扫了一眼白麟身上的天晴衫,也不意外,只道:“脚踝还疼么?”
“疼?”白麟怔了一瞬,笑道:“早就好了。”
他闻到了李照临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是桑叶的味道。但李照临不说,他也不想追问。不知为何,他明明只是穿了李照临的一件外衣,但内心却踏实极了。
“为什么穿我的衣服?”李照临明知故问。
“那你为什么把衣服盖在我身上?”白麟挑了挑狐狸眼。
李照临撇开眸子,淡淡道:“你一直扯着,我走不脱。”
白麟一听,走不了正好,笑嘻嘻的耍赖道:“我喜欢,送我。”
李照临凝视着白麟的脸,无奈笑了。白麟的肤色虽然不及白玉邪,但被这件天青色的宽袖外衫一衬,倒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你怎么不穿我的那件沧浪锦”白麟歪着头,打量着男人身上这件淡白春衫,说不出哪里好,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他不太习惯李照临穿白色,太寡淡冷清,一副隐世出尘的道士味儿,仿佛手里再拿一个拂尘,就能点化徒众,羽化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