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要落下泪来。

心中玉人的冼郎,如今无知无觉地蜷缩一隅,口中喃喃有词,对石蜜的到来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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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终了

似乎有蝉在耳边不依不饶地鸣叫着,鸣不尽热意未了的夏末,便被深秋的寒露遏住了恼人的喊叫。无人愿意听它叫喊什么,于是蝉回忆起那个盛夏,直至僵直的尸体被掩埋在深雪中。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好日子已经来了!”随即又尝试翻滚了一下,只不过由于饥饿,他的努力成为了徒劳。

在照料者看来,只不过是小虫豸轻轻地翻了个身。

石蜜看起来依旧很忧愁,她找不到别人来见识他的蠕动,只能努力把自己的面孔舒展向上。

深宫里的风吹草动皆被深雪掩埋了。

“……”

过去了多久呢?和玉像是忘记了时间一样,无知无觉地待在狭小的一方天地。

往来的只有梳洗送饭的宫人,连他们也像避着自己一般,他已经许久未曾说过话了。和玉自嘲地摸了摸自己的腕骨,想起容修先前百般的叮咛。

那时他就理应意识到容修话中的蹊跷,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和玉恶意地揣测着两个身居高位者的近况。

齐煜和容修两个人消失在这世上,这本该是天大的喜讯。

然而独自寓居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无人得以交流,莫说被长久困在宫闱中日渐衰败的和玉,就连后梁最为骁勇的战士也怕要感到不适。

非但如此。

身体的顽疾在此刻显得尤为凶猛,每每午夜梦回,于镜中窥见那情难自已的丑态,只能令和玉感到羞愧不已。

他会偷偷地渴求体内饱胀的快感,在梦中期盼着自己被粗暴地贯穿,却只能徒劳地抚慰贪食的小口。

热度、硬度,使他的肉体在一次次的驯化中逐渐变得欲求不满,亦或是在性之剧毒下濒临破败,他只能蜷缩在高热的床榻内压抑胸腔发出的黏腻呻吟。

眼中的线条像是蜿蜒而去的河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耳畔几个含糊的迎接跳了进来又钻了出去。

他想伸手抓住这一切,可河流在手中轻轻流过,顺指缝无力地跌落下去。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冼郎,冼公子,冼和玉,玉儿……但是像是被困在躯壳里一样,他只能勉力转动意识,却只能听到耳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公子,奴婢来看你了……怎么公子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若是公子从未来过便好了……”

”太医,冼郎的病若是治不好,朕要你们何用?”男子分明在发怒,周围像是传来模糊的碎裂声,“冼郎,朕命你好起来……”

末了,他又像是想起什么,重新柔下了声色:“冼郎见过不夜的上京城么?朕便为你办那举程的上元灯会,召琴师拂弦,届时稚童呼朋引伴,商贩各展手艺,一切烟火喧嚣高涨起伏,街头巷尾酒肆喧闹不断,牌楼府宅灯笼挂起……”

冼和玉很想张口回应,下一刻,思绪却在纷乱的记忆中迷失。

“师弟,和我一起逃吧,我会将你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的。你在犹豫什么?”

“和玉,为师说过,刚易折,柔易曲,宁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他想摇头,却不知如何反驳老师,他如今这幅模样与是刚是柔有何关系。

一个个人影朝他走来,又从他身边离去,他想去追,却被一道黄金的锁链困在原地。

“唉,玉儿,你不是说要做个私塾先生么?本宫答应你,醒过来……”

干渴的唇瓣上传来湿润的触感,和玉勉强辨认着来人。这样的嘈杂并未持续许久,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絮语也消失了。

和玉迷迷糊糊地想着,不止石蜜,似乎门外的禁卫也没了动静。啊……太过清静了,有多久没有离开这个暖阁呢?他想打开窗看看京城的雪,同平江的有什么不同。

窗分明是闭着的,但和玉能听见雪,簌簌地落在窗台上。

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他在思考着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双腿就这样走出去。

然而雪的呻吟被一阵凌乱无序的、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打断。和玉吧自己凹进去的眼皮撬出一条缝,紧闭的大门被轻而易举地掀开。

对啊……久居那人的侧殿,自己怎么会听不出那沉重的脚步声?

比起宫人的悄无声息,齐煜那样的人步伐总是带着帝王应有的沉稳和轩昂,不过此时的他听着也像是强弩之末罢了,和玉自嘲地想着。

待入眼,齐煜的狼狈模样却将和玉勉强拉回了现实。

和玉眼中的齐煜总是带着神色莫定的眼神,藐视着周围的一切,但此刻那双眼中透出些许渴望,像是饥渴的旅人久逢甘霖一般,不顾周身的狼狈朝自己的方向奔来。

那人一贯庄重的发髻也有些松散,显然短短的路上经历了重重阻碍。

“冼郎!”那声音饱含着祈求,令和玉感到无端的荒谬。

随即眼前被繁复的深色遮蔽,温热自对方胸膛传来,随即他感到了狭小的空间被人气充斥,门外甲胄金鸣声穿透齐煜紧密环绕着自己的躯体。

容修那日的呢喃如同虚幻的蝉鸣重新萦绕在和玉的耳边,他显然意识到这幅剑拔弩张的场景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内忧外患之际,悄然无声的宫变。

或许今夜过后,败者的血迹便能深深地掩埋在深雪之中。

此处的宫人早已被清理得干净,烛火映衬着来着的金属甲胄,晃得和玉看不清众人的面容。

领头那人记着容修的安排,面对着这幅场景有些踌躇,像是想要生擒这位大势已去的败者。

即便围场那时面对死士的纠缠不休,齐煜亦未露出此时此刻的祈求来,对着怀中紧紧拥住的和玉。

落子已定,怙终不悔,从不受重视的皇子一路走上高位,落魄时刻比比皆是,只是这次的代价过大了。齐煜自知大势已去,放权与纵容并不能满足容修的胃口,明明、明明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沉疴难起了,却依旧不愿以最和缓的方式惩罚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