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路上石阶湿滑,陆白每一脚还故意往水坑踩,踩完后就笑眯眯看南迦叶反应,仰起的一张白皙小脸,猫儿似的狡猾又多情,唇红齿白,发丝被雨势打湿了贴在脸颊上,衬托得绿色眼眸愈发璀璨漂亮。

“生气吗?”

南迦叶实在是十足的好脾气。

“不生气。”

于是陆白又狠狠踩一脚,然后问:“生气吗?”

“不生气。”

就这么来回问了二十多遍,陆白才觉得没意思了,认认真真走起路来,只是手脚还是不怎么老实,仍旧是走着走着就摘一朵花,掐一根草。

下山的一路上摘了满怀的粉白杜鹃。

在马车旁边等候多时的蒋十五脸色铁青,他狠狠瞪陆白一眼,立即脱了自己外衣给南迦叶披上:“天气寒凉,少爷怎穿得这么少?”

“无妨。”

南迦叶并不在意,他披上蒋十五外衣,转头看向陆白。

“身上还很酸痛么?”

陆白这才后知后觉只自己有些过分,南迦叶大半肩胛都被雨水浸湿了,手中还撑着十二骨伞,只是他原本肤色洁白,被雨打湿也不见狼狈,反倒有西子捧心般的怜美。

此下被南迦叶问了,忽而不好意思起来,他先前那些只是借口,之前天天风餐露宿都一声不吭,这不过睡一宿大殿,又能有什么事情:“哥哥我不妨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好在天泉寺里昭明世子府不远,很快便到了家,府中丫鬟见南迦叶大半肩膀湿透,立即开始准备烧水沐浴。

出于愧疚,陆白也开始忙前忙后,见此蒋十五才脸色稍好,不多一会儿洗澡水就已经准备好了。

南迦叶沐浴从不用人贴身侍奉,陆白也得空有时间休息。

“过来,我有事问你。”蒋十五揪着陆白的袖口就将其强硬撤回来,面色认真:“你在天泉寺的时候萧妃对少爷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些讽刺了话,例如少爷是花重金买来的……还有……”

陆白开始吞吞吐吐。

“还有什么?”

陆白说:“还说五王爷慕容凌是野种。”

蒋十五神色一松,继而微微有些不屑:“她也只会说这些话了,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陆白便好奇问道:“此话当真?”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当初淑贵妃陷害后宫妃嫔与侍卫私通被圣上察觉,她无颜面对就自请削发为尼,在天泉寺修行一年后又被太后召回宫中,太后本就是淑贵妃表姑,自是扶持自家人。三月后淑贵妃查出了身孕,可当时的肚子大得不似三个月的身孕,之后圣上也起了疑心,渐渐冷落了淑贵妃,后来贵妃自请回浮罗城修养,在此处诞下了皇子慕容凌。”

“迄今为止,圣上都从未见过五皇子,宫中妃嫔诞下的子嗣众多,渐渐的自然也忘了还有这么个孩子。”

第46章 狸奴(八)

他忽而目光一凝,转而看向陆白,充满冰冷与探究:“你好像对五皇子的事情很有兴趣?”

闻言,陆白略略瞪大眼睛,做出吃惊神色:“我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若侍卫哥哥不想讲那不说就是了,何必这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我的清白?”

少年眉头紧皱着,显然一派不堪受辱的姿态,蒋十五眯起眼将他认真打量,随后想到什么般冷嗤一声:“像你这样不怀好意偏偏还要装可怜的家伙我可见得多了。”

他瞧陆白的目光,并不像在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是在瞧一只躲在阴暗角落里蓄势待发的恶狼。

“主子仁善,自是不会不会怀疑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知你这蛮野妖人心里会打着什么算盘?”蒋十五一思忖,淡淡下了最后通牒:“从今日起,你先跟着我学学府内的规矩,等学会了再去侍奉主子。”

陆白自然是张嘴就想要反驳,但见蒋十五脸色实在难看,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

蒋十五见他乖乖应声,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又另生许多狐疑,这小子向来鬼主意极多,今日怎么这么乖巧。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小子该不会又在打什么狐狸算盘吧?”

陆白既无辜又诧异说道:“我还什么也没做,为何就如此不信任我?”

……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蒋十五简直气绝,这是自陆白近日以来打碎的第四只松石绿釉堆白缠枝莲纹盘子,他本满心打着要好好调教调教陆白的心思,却没想到对方一无是处、五谷不分到了一种境界。

“我又不是故意的。”

在一旁的黑发少年手里攥着丝瓜囊,白净面庞上露出颇为委屈不忿的神情:“我也从来没有学过这些。”

“扫地弄断扫帚,洗碗打碎碟子,叫你擦个桌案都能把花瓶摔碎了,你究竟还有什么能做的?”蒋十五狠狠一拍桌子,眼皮子都汩汩跳动起来,一张俊脸自从陆白进府就未曾褪去阴沉,黑如锅底,只恨不能一手将这装模作样的祸害掐死了“还不快点给我滚出去。”

陆白踌躇着问:“那我下午还要不要回来。”

“滚!”

陆白得令,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了,等到轻手轻脚将房门一关,神色就骤然转换了,变作了狡黠与得意,他哼着小曲一路儿走到了听雪堂谁要干这些杂活,麻烦又不讨好,更何况若是把这时间消耗在无用的地方,哪里还有时间去见南迦叶。

听雪堂樱树扑簌如雨,纷飞雪白,陆白缓步至门前从袖口里掏出半块碎裂的瓷片,在掌心狠狠一抹。

他思索片刻,又嫌这伤口不过逼真,抓起地上的沙砾便狠狠往掌心揉了一把,然而一抹脸,一敲门,又是个泫然欲泣又无辜可怜的表情。

南迦叶打开门,看见少年有些沮丧又无所适从,仰着的一张脸额发都可怜巴巴地乱翘着,一双碧绿眼睛雾气氤氲,好像受了许多委屈,张嘴便软乎乎地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