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罗弋再睁开眼,看见的是在家里兜兜转转,像小蜜蜂一样忙得脚不沾地的陆白,对方穿着一件围裙,白皙的手背被烫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头发也乱糟糟的,踩着一只拖沓的红拖鞋,赤裸着另一只脚站在地板上,像是研究哥德巴赫猜想那样严谨而谨慎地将锅子里那条腊鱼五马分尸。
有时候,小老头觉得陆白并不傻,他总跟罗弋絮絮叨叨,证据是没有傻子会做饭呢,虽然是陆白也不能算是会做饭,那顶多是一锅不明物体。
可他没有将抹布跟泥巴一起放进高压锅里,这对于一个被检测出来智商仅有49的弱智来讲,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他不仅这样自言自语,还试图给罗弋洗脑,告诉他陆白每天进步一点点,迟早有一天会跟普通人一般无二。
当然,普通就好,不必像罗弋这样。
小老头讲这话时一脸严肃:“当聪明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只有傻子才想当聪明人。”
所以这么累的事情交给罗弋就行了,皎皎不需要太聪明,普通就好。
虽然他总是那样说,甚至会听信偏方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投喂给陆白,可遗憾的是对方却并没有按照设想中的那样越来越聪明,反而是越来越漂亮,就连罗娉婷都曾经悄悄问过小老头到底他吃了什么东西。
只有邻居阿姨从一至终地感慨,这孩子简直漂亮得不像话,一点都不像个傻子!
傻子两个字点醒了一直在做梦的小老头,他为此忧心忡忡,捻断了几根胡子,随后又开始自我安慰“没关系,漂亮总比不漂亮要好吧。”
罗弋从小就知道陆白很漂亮,在对方七八岁还没分化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为了抢夺他送出的圣诞节礼物而打架了,他们肤浅地被皮相所迷惑,全然不顾陆白像个呆瓜那样,就连吃饭都是班上最后一名。
甚至还有女孩因为对方没有将棒棒糖没有分给自己而哇哇大哭。
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太小,所以陆白的痴傻也并不瞩目,一些格外恶劣的男生,会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会故意欺负他。
等到陆白更大一点分化为omega之后,这些目光也逐渐变得不再单纯,而是充满了隐喻意味的审视。
omega在这个社会天生被审视。
因为这个,罗弋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暴行,他身上每天都会增加不同的伤,也打了很多架,他打架的胜率逐渐提高,那些审视陆白的目光也逐渐减少。
有人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之后,嘴巴仍旧在不干不净:“你这么护着那个小杂种,是不是早就跟他睡过了,omega的滋味怎么样?”
“你以为你自己跟我们有什么不同?”
“装什么大尾巴狼,都是alpha,谁不知道你的心思?”
罗弋从不因这些话语动摇,他只会收拾那些满嘴喷粪的垃圾。
但是……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只穿了很短的短裤,他之前的裤子在下雨那天被弄脏了,围裙是很卡通的小黄鸭样式,对他来说有些小了,勒出过分纤细的腰肢,白腻的大腿因为垫脚而用力绷紧了,更要命的是对方一无所知,甚至还低下头来,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喃喃自语:“奇怪,弋弋的脸好红。”
罗弋别过了目光,垂下眼帘遮住那抹亮眼的白,他心头开始灼热地跳动起来,因此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 第221章 abo(十四)
医院草坪上的蔷薇凋谢了一半,被雨水打落了一地,躺在病床上的青年容色苍白,额头缠着层层叠叠的白绷带,他穿一件简单的衬衫,护工用浸过温热开水的毛巾小心擦拭过他的手指,对方神色有些憔悴,却无碍于他的俊美。
护工又悄悄看了他一眼,这位如高岭之花般凌然不可侵犯的雇主长得如此美貌,他气质雍容华贵,又是个极优omega,他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医院里。
推门而入的管家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有钱人的圈子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护工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然后在管家的注视下谦卑地弯下腰,一步步安静地退了出去。
李伯收回目光,意识到自己应该给秦斯时再换一个护工:“少爷,小楚总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青年右手打着石膏,神色淡淡,他原本就很瘦,经过这几日的蹉跎越发显得伶仃可怜,风穿过袖口,吹得衣服宽大,在空中如翻飞的白鸽:“让他进来。”
对方表情非常平静,李伯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少爷他只是没想通,毕竟他没怎么跟您相处过,不知道您……”
秦斯时眼睫微垂,敛下一片阴影,他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打断了对方的欲言又止:“出去吧,李伯。”
凡事都留一线,李伯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开口了,他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状似平静语调下极力克制的怒意,像是黑夜中翻涌辗转的潮汐。
低下了头,像刚刚消失的护工那样屈下身子,佝偻着脊背离开了。
“抱歉。”
推门进来的楚牧一瞧起来比病床上的青年还要憔悴,他不知道多少天没合眼,眼眶通红,风尘仆仆,敛着一层深沉的倦色,目光在秦斯时身上扫过“我还以为你这一次至少十天半个月不能起床,这样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从二楼摔到了一楼,竟然还只是轻微骨裂与脑震荡,自己这位好友在某些方面实在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好运气。
秦斯时也不看他:“让你失望了,目前来说,情况暂时还不错。”
楚牧一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却不像平常那样爽朗大方,而是隐隐有些叹息。
“你总是把我想的那么坏。”
“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怎么会真的希望你一辈子都半生不遂地躺在病床上?”
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楚牧一并不在意秦斯时的生死,他相信秦斯时对他也是一样,无论自己是生是死,秦斯时都不会在乎,或许自己死了秦斯时还会更高兴一点,因为这样世界上就会少一个不知死活随便接近陆白的alpha,只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像小兔子一样温顺柔软的omega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楚牧一觉得很难想象,半开玩笑说道:“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了?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讨厌你。”
讨厌到毫不犹豫将人从二楼推下去,任谁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样惊人的执行力,或者不得不说,他身体里果然流着秦家的血么,即便是个傻子,在某些方面也仍旧跟自己这位哥哥一脉相承。
“我以为你会更伤心一些,没想到你这么冷静。”
楚牧一不得不赞叹秦斯时的心理素养,如果是他,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自己喜欢的omega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还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微微眯起了眼,alpha对自己的omega有近乎病态的执着,没有一个alpha能够容忍自己喜欢的omega移情别恋,alpha是天生占有欲爆棚的低劣物种。
曾经有一桩相当出名的丑闻高票当选州参议员的秦无仁因为一件桃色丑闻而被迫引咎停职,他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omega大打出手,最后活下来的是长子,他枪杀了自己的弟弟。
这桩离奇的桃色丑闻震惊世界,使得那位议员的名声也跟着一落千丈,民众认为他的教育存在重大的疏漏,最终秦无仁不得不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即便后来有人猜测这位omega是民主派雇佣的间谍,但结局到底已经注定了,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