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1 / 1)

“紫罗兰我很喜欢,很漂亮。”

“爱尔华,你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你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除了晚上会哭谁也没看见你流泪过。”

修女沉默了很久。

“你小时候老是难过了也不说出来。”

“我很担心你。”

◇ 第185章 安抚物(十)

陆白没讲话,只很安静地挂断了电话,而后就坐在蓬松柔软的鹅绒被上,他垂落的额发遮挡住了眼睛,气息却十分平稳,又过了一会儿,竟是往后躺倒,连外衣也来不及换,就如此入睡了,只是因为右腿的伤势,他睡着的姿势也十分别扭,略微扭曲了身子。

又过了许久,子爵府邸的卧室空气里忽然出现了一道无声的蓝色波纹,于风中颤动,显出一个虚影般的人形。

是一个生得标志漂亮到有些诡谲的青年,眼眸是比寻常人要浅淡许多的琥珀色,右眼下有一颗细小泪痣,在床边静静看了陆白许久。

067号端详着陆白的睡颜,最后捡起垂落在地上的被角,轻轻盖在了对方的胸膛,他不能触碰陆白,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连着他胸膛那颗心脏一起跳动,好似许多年前在莹蓝色营养液里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不是山川银河,而是一个白发少年沉睡的面容。

服从指令是他的唯一存在的意义,他并不能理解陆白的悲伤,后台数据会实时显示陆白的心情,无数电子数据汇集成陆白对于系统067的唯一印象他并不喜欢自己。

那些柔软而甜蜜的情绪从来与他毫无关系,陆白厌恶诺亚的一切,包括系统067号。

067号想起陆白的自言自语,他在等一个人,可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来自何处,他甚至无法肯定每个世界的似曾相识究竟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还是那极小概率的奇迹。

067号忽然意识到,他并不了解陆白,即便他知道他的一切情绪,即便他的心跳连着陆白的心跳一起跳动,可他并不了解陆白,他不知道陆白在想什么。

陆白并不爱他,也不喜欢他,他对系统067号毫无兴趣,哪怕很早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的名字,可陆白从不以陆清称呼他。

系统理应没有感情,即便拟态再真实,他终究是一段电子数据,然而陆白的情绪却能奇妙地与067号相同,他能感知到陆白的一切,从前有人跟他说过他们是一对被诅咒的双生子,如今想来竟是很难反驳。

床上的陆白如同察觉到了067号的视线一般,眉头微微蹙起,067号伸出了手,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他的指尖到底没有落在陆白的面颊上,只是隔空虚虚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眉头。

他看见那些芥子世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因此在心里低声重复。

晚安。

……

第二天陆白很晚才醒来,几乎睡到了日上三竿,雪后初晴,明亮的日光映亮了他的面容,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然而一睁眼就看见床边伫立的人影,还是那个脏兮兮的小孩,不知道在这里看了他多久,小脸通红,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像只流浪的布偶猫。

康拉德一见到他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连话也不知道怎么说,陆白的大脑过了许久才迟缓地做出应对,他无意识地将自己领口往上拉了拉,摸到脖颈处的空白,忽然意识到了康拉德面红耳赤的原因。

“嗯……只是一些误伤,不碍事。”

陆白生得白皙,脖颈也纤长,美中不足的是那如烙印一般的伤疤以及有逐渐转为淤青趋势的红痕,不难想象对方当时是如何用力勒紧了这束缚着青年的颈带,令他如大型犬一般温顺地伏倒在自己脚下。

若非如此,伤痕也不至于如此明显。

误伤借口的确蹩脚,好在康拉德似乎全然不在乎,一点儿也没有迟疑地相信了。嬿杉亭

“我听说您今日起的晚了,猜您一定没有吃早饭。”

他献宝似的捧出一个奶油面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期期艾艾。

“这是,是我今早提前帮您领的早餐。”

陆白有些意外,一觉醒来他的确觉得腹中饥饿,没想到这小园丁竟然如此上心,阿尔弗雷德家族虽然有钱,但佣人的餐食是一人一份,看对方这小豆芽似的摇摇欲坠的身材,多半是自己没舍得吃,将面包省下来给他吃了。

奶油如云朵般雪白香甜,面包蓬松柔软,陆白却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微微笑了笑:“我不爱吃奶油。”

那原本跃跃欲试的康拉德立即焉了下去,连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也是,艾尔德医生怎么会看上下人吃的东西,是他考虑得不周到,只是跟医生讲过几句话就自以为二人有了什么不同的关系。

“这样吧,我不喜欢吃奶油,尝一点就好了。”

陆白掰了一小块,将剩下的一大半还了回去,紫罗兰眼眸的少年愣了愣,然后这才又高兴起来了,他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虽然顾忌着有陆白在场已经竭力收敛,可动作难免显得狼狈。

等吃完之后仰头看见黑发青年的面容,又开始脸红起来,只觉得跟对方比起来他实在是显得太过于粗鄙,有些自残形愧。

“对,对不起,艾尔德先生,我吃相太难看了。”

他面嫩心思浅,有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眼看得到底,陆白觉得有趣,康拉德肌肤如牛奶般白皙,眼眸似宝石璀璨,如果洗干净了脸一定非常秀丽漂亮,分明应该很受欢迎,却不知道怎么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衣服也脏兮兮的,像个乱糟糟的流浪狗,黏人倒是很黏人,对他笑一笑就紧巴巴地贴上来,又很会看眼色,生怕有一点让你不开心的地方。

加上善于观察又细致入微,做个园丁倒是屈才了。

只是心中虽这么想,但到底没有分给他多少注意力,毕竟现在好不容易与艾尔莎关系有了进展,实在分不出太多心思去照顾这个少年。

“阿贝尔呢?”

康拉德愣了愣,老老实实开口:“您今日起得晚了,本来轮到管家陪小姐画画的,可小姐今天说什么也不要其他人陪,将人都赶走了,自己一个人待在画室里呢。”

知道艾尔莎画起画来废寝忘食,陆白倒也不意外,对方这次连阿贝尔都赶走了,想必是昨天自己那个吻到底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不懂,却也没有跟阿贝尔说,这说明自己之前的直觉没出错,阿贝尔与艾尔莎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亲密无间。

倒方便他趁虚而入了。

画室在三楼,陆白每次上去都因为腿伤相当费劲,他又倔强,好面子不肯让女佣帮忙,至于男佣那更不必说,不借机加害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愿意扶他上楼,所以每次上楼免不了要气喘吁吁。

艾尔莎的画室在走廊最后一个房间,极为雍容奢华,天花板上绘满了天使与圣子,每个人衣着打扮神态姿势都不一样,十分生动活泼,里头共有十二扇红色大窗,雪白的纱幔,艾尔莎不喜欢关窗,佣人怕她受凉,总是在屋子里点燃了许多碳火。

因为她喜欢花,角落里摆着水仙、茶花、紫罗兰,受了屋子里的暖气熏陶,弥散着一股子奇妙的香气,陆白一开始还看见过春夏季开花的绣球与蓝雪花,在寒风中楚楚绽放,听女佣提起才知道那些反季开花的花卉都是废了力气从温室里搬过来的,只因先前的心理医生说看见漂亮的花儿有助于艾尔莎缓解心情,夫人才忍痛割爱。

少女坐在画室的正中央,如金子般灿烂的长发,白雪般的肌肤,碧绿而平静的眼眸,让她几乎没有一点儿人气,仿佛一个精致逼真得过了头的玩偶,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季节里也一点儿不觉得冷,没有穿鞋,只有一条单薄的白裙子。

大开着的窗户吹进冰冷的空气,屋子里头热烈燃烧的炭盆偏偏又炽热如火,冷热空气互相交替,催发得角落里的水仙愈发馥郁。欲死将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