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1)

事情发展还算得上顺利,只是脖子上的勒痕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看来他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穿上高领毛衣了。

房门又被人敲响了。

“请进。”

进来的却不是漂亮女佣,而是一个佝偻着身子,十分瘦小的少年,往常找陆白的人有许多,大部分是一些害羞腼腆的女佣,这还是第一次来了个小乞丐似的脏兮兮乱糟糟的男佣。

“我似乎没有见过你。”

黑发青年手中攥着珐琅茶杯,姿态优雅,若不是右腿还有伤,看起来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的唇形很漂亮,唇色如樱花般浅淡,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般,微微有些肿起。

那少年见他笑了,不知怎么浑身一个哆嗦,越发结结巴巴起来。

“艾尔德医生,我、我听说您腿受伤了,真的很抱歉,是、是费罗德他们逼我将玻璃渣子放进您的鞋子里,我并不想伤害您,您、您没有事吧。”

他说着说着如委屈一般抽噎着开始啜泣起来,这少年生得瘦小,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满是泥土与水渍,瞧着灰头土脸,十分可怜。

他穿衣打扮并不讲究,鞋子上还沾了泥土,讲话怯生生,没多少底气。

康拉德是家里的园丁,因为从小发育得比同龄人要更慢,又生得秀丽漂亮,像个女孩,因此时常被那群男佣欺负孤立。

这一次被众人逼着往艾尔德的皮鞋里藏玻璃渣子,辗转反侧了数天,战战兢兢,原本以为会被揭穿,却一直相安无事,看来是那位先生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

他很高兴,却又很恐惧,又十分愧疚,听说那位医生因为脚伤几乎不能再给大小姐看病,终于忍不住来悄悄道歉。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眼泪将脸颊都沾得湿漉漉,眼睫还是细密乌黑的,像只受了惊的鹌鹑一样惴惴不安。

“我、我叫康拉德,先生。”

他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还以为要挨打了,下意识将眼睛闭了起来,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倒来,反而感到头顶一重。

有人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怕,我不会打你。”

康拉德瞧起来太弱小了,几乎像个孩子,穿着过于宽松的衣裳,袖口与裤腿都空空荡荡,现在梵塔贝城都气温很低,他却连一件避寒的棉衣都没有。

抽屉里还放着一些没有吃完的奶糖,陆白抓了一把放进康拉德的掌心里。

瘦弱的少年一愣,脸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团红晕。

“这、这是……”

黑发碧眼的异国青年,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康拉德隐隐觉得心脏某个地方在蠢蠢欲动,瘙痒一般要破土发芽,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艾尔德这样漂亮的青年,他对他讲话时都和颜悦色,微笑的模样与他在教廷中看过的圣子无疑。

他心中祈祷着与艾尔德分离的时间要晚一点,再晚一点,却沮丧地发觉自己连与艾尔德讲话时要说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如果自己能够更优秀一点。

与此同时,他耳旁传来讥讽似的嘲笑声“别痴心妄想了,你个贱种,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康拉德浮现出红晕的面颊霎时间变得苍白,这恶魔一般驱之不去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开始发起抖来。

“很冷吗?”

他牙齿咯吱咯吱打架,一直发抖。

肩膀一暖,那些寒冷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白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棉衣,因为款式不再流行他很少再穿,此时穿在少年的身上显得大得过分,配上他略显得有些茫然的紫色眼眸,像只圆滚滚的小猫。

黑发青年好似为他的呆愣而哑然失笑,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睛。

“之前还没注意,你的眼睛好漂亮,像宝石一样。”

……

在彻骨冰冷的寒夜之中康拉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因为兴奋而发抖,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夸奖他,手中的糖果黏腻得仿佛马上要化开,他小心翼翼剥开糖纸,尝到浓郁的牛奶甜味,如厚重阴翳般驱之不去的声音又在他的耳旁响起。

“你在激动什么,他稍稍施舍一点自己不要的东西给你你就能像个哈巴狗一样兴奋吗?”燕单婷

康拉德鼓起勇气反驳。

“他、他不是那种人,请你不要这么说他,克拉克。”

“我说错了吗?他抽屉的奶糖平时难道没有像分给你一样分给那些爱慕他的女佣,还是你身上这件过时又老土的棉衣不是他不愿意穿才给你的?”

“不是的,不是的,艾尔德先生是个好人,克拉克,你不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说他。”

“好人?”

耳畔的声音越发愤怒,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我可爱又愚蠢的弟弟,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他才不是你以为的圣子,天使,我敢保证这个下贱的男娼嘴巴上是被野女人啃咬出来的伤痕,你不好奇吗,他为什么在室内还穿上了如此厚重的高领毛衣,那是因为他脖颈上遍布被人勒出血痕的痕迹,就连最堕落的婊子也不会像他那样饥/渴难耐,匍匐在女人的脚下祈求获得对方的怜爱。”

◇ 第184章 安抚物(九)

其实陆白是个不怎么做梦的人,他睡眠很浅,夜间很容易被东西的声响所吵醒,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记性并不好,听说做梦就是大脑在清除没有意义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什么要清除的记忆,因为本来也记不住。

系统的声音时有时无,越来越少,陆白寄居在每个世界的陌生身躯之中,在睁开眼产生意识的那一瞬间,无论这具躯体从前是谁,往后他都只是在各个芥子世界辗转反侧的陆白。

有时候陆白会思考,如果他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成为那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婴儿,原身会成为什么模样,会不会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顺遂地长大,又或者成为一个与他完全不相干的人。

又或许,他究竟是谁,是他在扮演一个叫陆白的角色,还是一个叫陆白的角色在扮演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