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1)

二人洗漱完不久,房门便被叩响了,只“咚咚”响了两声,便再也没有后续声音了,显然是十分克制。

从窗台看去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陆白也并不放在心上,他一夜未曾取下饰品,头发已经与胸口的璎珞打结了,应了一声:“进来吧。”

姬祁刚进房间,便敏锐嗅到一点尚未彻底褪去的香气,脚步略一迟疑,还是站在了陆白身后。

头发与璎珞上的金丝实在缠得太紧,绞成了一个死结,陆白原先就没做过这种精细活儿,要不是今日需得参加八尾天狐的接风宴,也不会翻出压箱底的衣裳。

他解了许久都解不开,心中倏然生起了火气,抄起桌上的剪子就要剪断这三千烦恼丝。

从一旁倏然伸出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接过了他手中的剪子,姬祁身材极为高大,几乎是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为少年解开了缠绕在璎珞上的发丝。

陆白肌肤娇嫩,姬祁的掌心与指腹都有厚茧,虽然竭力克制,可还是好几次擦过陆白脖颈,在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朱砂似的殷红。

若不是他姿态谦卑,又的确十分迅速,陆白都要疑心他是故意折磨自己了。

只是略一思忖,心中却生起了怀疑,这姬祁是姬无珩的胞弟,本该是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怎么做起伺候人的事却如此驾轻就熟?

最后几根缠死的发丝解不开,姬祁手掌微一用力将发丝扯断,下意识轻轻攥着,没有立时丢开,却见那眉目昳丽的少年微一蹙眉,露出嫌恶神色:“还攥着做什么,丢了吧。”

姬祁并不做声,攥着发丝的右手背到了身后:“是。”

陆白的头发很柔软,攥着手心里仿佛握住了一缕水流,好脾气得跟原主人阴晴不定的性格丝毫不像。

姬祁脚步一顿,却到底是没有将头发丢掉,反而鬼使神差地收进了自己的锦囊之中。

陆白今日穿了一身杏黄底团花锦衣,外披雪白狐裘,冥界天寒地冻,掌心中捧了一只鎏金狻猊铜炉。他并不爱笑,神色颇为疏冷,恹恹的,提不起太多精神,却仍旧不掩其钟灵毓秀、气度非凡。

冥界大多数高等魔族都生得俊美,却不是端正的俊美,鲜少有这样骨秀神清的少年。

乍一入眼,只觉得如过堂春风,还颇有些惊艳之意。

许多魔族还不认识陆白,却看出他的凡人身份,能以凡人之身入魔窟,必然不是好相与之辈,因此也不轻举妄动,偶尔也猜出他身份的,神色之中才露出些许轻蔑之意。

如此看来,竟只有君无邪对他态度友善,一见他就笑得眉眼弯弯,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只觉得自己眼光着实不错,送出去的衣服十分符合陆白的气质。

他只是回头看了陆白几眼,又转过身子与那正中间的青年说话。

因为对方是背对着陆白,他并不能看清那人的模样,隔着层层叠叠的轻纱,只是看出这青年衣着华贵,被众人簇拥着,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绫罗绸缎,上品法器,猜出他就是那传说中的八尾天狐,只是没想到对方衣袖蹁跹如琼花堆雪,清冷出尘,竟是一点儿也不似普通魔族那般邪狞凶恶。

那人也拂过纱幔,跟着君无邪一步步往自己面前走来,等到掀起最后一层白纱,君无邪的声音随着二人见面也戛然而止“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是尊上的心上人。”

他想了想,又说道:“喊母后或许是急了些,又显得小公子年龄大了。”

纱幔掀起,清晰地看见了少年的面容之后,别枝鹊倏然一顿,他原本生得国色无双,此刻微笑起来却有些渗人意味,“簌簌”两声过后,手中的折扇竟化为了齑粉“你说他就是尊上的心上人?”

君无邪还不明所以,火上浇油。

“若排资论辈,他担得起你一声晚娘。”

◇ 第165章 剑修(二十四)

空荡华丽大殿之中,少年默然无语地站着,神色淡淡。

别枝鹊目光从他面庞扫过,拂过他细长的眉毛与如远山黛影的眼眸,携着刀光剑影,恨不能一口口将他嚼碎了吃下,直至落在他眼角那一点鲜红如血的小痣上,雪色斑驳,映出别枝鹊眼底深恨的影子,他又柔声细语开口说道:“未曾有过封后的诏书,现在就以晚娘称呼,是否太过早了些。”

其余簇拥着别枝鹊的贵族也纷纷跟着点头称是,直言陆白此种身份做妾室都勉强,更遑论称后。

众人只以为别枝鹊开口是不喜欢陆白,而别枝鹊言笑晏晏,小意温柔,掌心都已经掐出了血红月牙。

君无邪以袖掩唇,轻咳两声,别枝鹊目光太过于露骨,让人实在难以忽略。

虽不知道这位八尾天狐与陆白究竟有什么渊源,但二人一个是尊上身边炽手可热的新宠,一个是尊上唯一的养子,无论发生什么,到底是不便示人的关系。

君无邪并不希望第二天在虚无法天城中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他状似不经意地拦住了别枝鹊的手腕,笑意盈然说道:“人也到齐了,可以吩咐小厮开席了。”

别枝鹊也低垂了眼睛,终于不再看角落里的陆白,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柔弱娇怯姿态。

“是我不懂事了,只是见小公子生得漂亮,忍不住想与他多说几句话。”

他大病初愈,眼皮犹且蒙着一层淡粉色,肌肤晶莹似玉,仿佛已很有了几分醉意。

“小公子应当不会怪我吧?”

君无邪眉头微挑,抢先在陆白面前开口:“小公子一向心胸宽广,如何会与你置气,倒是少宫主今日做东,却是免不了要敬公子一杯。”

别枝鹊听他这样说,倒也不含糊,连饮三杯,瓷杯放在桌子上,磕出一声轻响。

“小公子,请。”

此时在场数百双不同的猩红眼眸,却是齐刷刷看向了陆白。

然而陆白仍坐着,神色不变,甚至连动作也没有丝毫变化,竟仍旧是不冷不热,无动于衷的倨傲姿态。

殿内的气氛也逐渐凝滞起来,变得艰涩,已经有几个别枝鹊的追随者,隐隐变了脸色。更有甚者,已经显出雪白獠牙,面目狰狞。

正在此刻,却有人先动了,正是陆白身后那个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蒙面护卫,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原本寡淡无色的嘴唇也因为浸染了水泽而变得潋滟殷红,姬祁平静说道:“小公子风寒未愈,不宜饮酒,又是初来乍到,不懂冥界规矩,若有惹恼了二位大人的地方,处罚姬祁一人足矣。”

君无邪也忙着和稀泥,见好就好:“既然小公子身体不适,姬祁也已经代饮一杯,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别枝鹊垂下眼睫,忽地一笑,只是不知怎么,神情显出几分咬牙切齿:“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为小公子挡酒?”

姬祁也不避,淡淡道:“护卫职责所在。”

陆白见不得二人啰嗦,自己又喝了三杯,喝完后将白玉酒杯一丢:“如此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