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榭不知自己身后春光诱人,被傅明策拉着胳膊没法往下坐,腿又站不稳,还得顾着前头不能叫傅明策瞧见,紧张得澡巾都掉了,扶着浴桶忍耐半天,最后终于撑不住小声说自己腿疼,想坐下来。

幸好傅明策并未细究他是哪里疼,几下擦完就松手让人坐回了水里,澡巾也拧干搭在桶边,留下一句“洗好叫我”便绕过屏风出去了。

沈榭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依然直挺挺的地方,不太敢碰它,只能默默在水里又坐了许久,努力想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直到前头彻底平复下去才胡乱擦了擦身,喊傅明策进来。

“洗这么慢,水都凉了。”

傅明策大概是刚洗过澡,身上只着中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隐约露出精壮的胸腹肌肉。他手上拿了件旧棉袍,抱沈榭起水的时候一手给人披上衣服,另一只手托着沈榭光裸的屁股往床边走。

沈榭何曾被人这么抱过,不自在地扭腰挣了挣,结果傅明策比他更不自在,抓着人屁股狠狠捏了一把,害沈榭差点叫出声,攥着傅明策的领子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乱抓呀……会疼的。”

其实也不全是疼,但他说不上来别的是什么,只能拣这一样说。

“疼就对了。”傅明策冷脸看他,“让你再乱动。”

沈榭有苦不能言,一到床上就立马滚进最里头,背对傅明策穿衣服。

以往这人都会嫌慢给他搭把手的,这回不知怎的没过来,只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颇有耐心地等着。

“王爷,药熬好了。”下人在房外敲门,“现在用吗?”

“拿进来。”

傅明策看了眼穿好衣服缩在被子里的人,吩咐下人把装着药汤的木桶放到床边就让他们出去了,亲自起身伺候这娇贵的小公子泡脚。

光泡脚当然没什么可伺候的,需要动手的是泡完之后的按摩。

起先沈榭还推着傅明策说不用,堂堂王爷怎能屈尊给他做这种事,可傅明策直接把他转了个身背靠在床头,让他自己按摩试试,他又确实做不来,每次伸手往前够身子就要向一边倒去,根本坐不住,更别提按摩腿了,最后还是被傅明策摁回床头老实坐着,掀开下袍,一点点地给他按。

傅明策幼年在宫中常给皇祖母按腿,手法尚算不错,略微粗粝的指腹和虎口让沈榭觉得有些痒,但按久了腿会变得热热的,又很舒服,于是便忘了最初那点儿羞赧和警惕,开始望着傅明策的脸发呆。

“想什么?”傅明策对上他的目光,难得这回小公子没躲闪,就随口问了一句。

“在想……王爷对我太好了。”沈榭说,“连爹娘都没这样帮我按过腿。”

傅明策笑:“我爹娘也没帮我按过。”

沈榭摇摇头,不过没有往下说,目光落在傅明策那双修长贵气的手上,忽然回想起来陇北的路上头一回认出傅明策时的心境,心里有些替他不平:“王爷其实挺好的,明辨是非,讲情理,不拘小节,还……唔,很会照顾人。为什么京城那边把你传得那么坏?”

“是我故意传的。”傅明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接上话,“……因为有隐疾。”

“隐疾?”沈榭瞪大眼看向傅明策的裤裆,随即意识到这样太失礼了,又立马将视线转向别处,“所以才故意让京城的人说你不好,免得总有世家大臣想把女儿嫁与你,耽误了那些姑娘的好姻缘……”

“嗯。”傅明策坐在床边,把沈榭的两只脚放到自己腿上,帮他按压穴位,“这桩婚事是皇兄定下的,我没办法推脱,现在这样反而是对我最好的结果。只要过几年对外宣称王妃病殁,我因思念不再娶,事情便算了了。到时把你送回京城,你也能安安心心继续当沈府二公子,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呢?”沈榭脱口而出,“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傅明策漫不经心道。

“你以后,”沈榭低头揪着被角,声音很轻地问,“以后就一个人过吗?”

“对啊。”傅明策挠了挠他的脚掌,引得人抬起头才笑道,“不然你留下来陪我?”

沈榭愣住,咬着唇没说话。

傅明策又挠他两下,说别咬了,我开玩笑的。

他知道沈榭在京中过得不如意,也知道沈榭一直挂念养育他长大的二夫人,如若有朝一日能回去,定然是要守在二夫人身边尽孝的。

“王爷……傅明策。”沈榭叫了他的名字,“你想要我留下吗?”

“怎么,”傅明策笑了笑,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说想你就留下啊。”

他没抱多大希望,但沈榭认真地点点头,说是。

留在庄子里的银票足够二夫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安度余生,即便他回去跟在二夫人身边也不过是个累赘。

“我不想回京城那个家了。”沈榭看着傅明策,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如果你想……我就留下来陪你。”

Qq﹤297764793② 整理?2021-02-03 16:40:03

11.

沈榭以为这应该是个不难回答,并且轻易就能猜到答案的问题。

可傅明策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去。

“你愿意留下是因为什么?”傅明策说,“是同情我,想找个人作伴……还是因为你喜欢我?”

沈榭愣愣地咬着唇,一脸无措地看着傅明策。

他总是这样,答不上来话就折腾自己嘴唇,咬得生红,像是被人狠狠吻过一样。

傅明策无奈,伸手捏住沈榭的下巴让松开,温热的指腹贴在那片微红的唇上轻轻摩挲,说不着急,等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夜里灭了灯,两人并排躺下。

旁边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缓了,沈榭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睁开眼,望着看不见的虚空独自想一些事情。

他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年少时还未来得及情窦初开就被这双腿困在了府内,能接触到的女人除了二夫人之外,就只有他妹妹沈瑜和丫鬟嬷嬷们。后来搬到庄子上养病,身边就只剩下二夫人和那位替他办事的嬷嬷了,哪有什么可喜欢的人。

画《桃花仙》的初衷也是想多赚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发现讲故事挺有意思的,就不知不觉画了四十多册,成了颇具名气的画家。他知晓自己的短处,有意避开,所以画本里的桃花仙也十分薄情,只享一时之欢,从不与凡人谈爱恨。

傅明策问他是因为同情想找人作伴还是因为喜欢,他只答不上后半句,前半句很明白地知道自己没那样想过。

比起一双连路都走不了的腿,傅明策的隐疾显然更好接受一点,不过是少了样从未尝过的快乐,这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快乐可以填满他广阔的人生,用不着任何人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