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欣慢慢地挪步进去,老谢跟在身后,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越往里走,凌乱得几乎残暴的现场就越多地出现在她眼前,通往卧室的路上,一片狼藉,甚至还有她们冬天穿的棉衣。
首饰盒、日用品、塑料袋、相框被堆了一地,再挪两步,放在客房里的床垫横在她面前。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陌生到令人感到深刻恐惧的程度。丁欣双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她已经能预感,她甚至已经看到了客厅墙壁和卧室敞开的门之间露出的一丝缝隙里,有一个人的腿耷拉在那里。
脑子里轰地一声,丁欣什么也听不见了。
“文……文慧……”丁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那仿佛从来没有来过的卧室里,只一眼,所有的希望都破碎。
那是徐文慧,一定是她,就算她身上盖着丁欣冬天里最常穿的那件羽绒服没有露出脸庞,丁欣也能认出是她。
那个人丁欣看了二十多年,怎么能认不出?
丁欣靠进,抬起手想要把羽绒服掀开,可是心底巨大的恐惧却又让她难以动手。
“文慧……文慧!”丁欣突然大吼起来,猛地掀开覆盖在徐文慧身上的羽绒服,呈现在她面前的是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以承受的一幕。
“文慧!”
老谢在远远的地方只看了一眼腿就发软差点坐到了地上,他颤抖地喊道:“快点报警,闺女,快报警!”
丁欣的眼泪都没流出来,只是嘴张得奇大,整张脸涨红,仿佛下巴有千斤重,怎么都合不上。从她的喉咙里不断传出如同野兽一般嘶哑的声音,调不成调。
徐文慧已经冷去的尸体横在床上,一丝-不挂的下身显得尤为尴尬而突兀,肥胖的脂肪已经松软贴在床单上,样子都畸形了。她上半身穿的是那件紧绷绷的睡衣,一直放在客厅削水果的刀直挺挺地插在她的左边胸腔上。
她的双眼,还是睁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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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有想要今天就更新,可是写到这里时却又无法停住。希望没有吓到各位
第3章三
等到徐文慧的弟弟和弟媳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丁欣的眼泪才滚滚而下,看见那张和徐文慧相似的面容仓促地出现,丁欣一瞬间就崩溃了,抱着徐文斌大哭嚷道:“文慧走了文慧走了啊!文慧没了,没了……”
徐文斌也不比丁欣清醒多少,当他在电话里听见丁欣没头没尾只会来来去去地说着“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文慧走了”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可能和自己想的一样,却又难以去相信,赶到现场一看脑子里轰地一声怎么会,真的是这样!他费了老大的劲才扶稳了几乎瘫软的丁欣,让老婆进去看看。徐文斌老婆有点害怕不敢进去,拽着打了110的老谢一同进去。
看多了电视剧的老谢让徐文斌的老婆别碰现场的东西,不然会妨碍警察勘查现场。徐文斌老婆是徐文慧的学妹,和徐文慧丁欣的关系都还不错,当她看到徐文慧的尸体时也一时气短差点站不住脚。
“怎么会这样……小偷?小偷偷了东西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丁欣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哭声都越来越模糊。
处于巨大的悲痛之中的她没有喘息的余地,耳边嗡嗡作响,浑身的力气都用来哭泣。徐文斌老婆也哭了,过来把丁欣抱进怀里,两个人都放声大哭。
尸体直接送去了警局的太平间,现场被警察拉了警戒线。
邻居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看热闹的很多,谈论这件事的很多,各个都害怕得不行。小城镇里很少会出命案,所谓的命案在他们看来只是电视电影里的一场发生在莫名空间里寻求刺激的一出虚构情节。在看电视电影时他们从不会为里面的死者感到悲痛,更多的注意力只是放在警察怎么和狡猾的歹徒搏斗上。可当命案发生在他们身边时他们才发现,原来恐惧就在自己身边,原来警察也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神通广大,原来警察也只是在屋子里看来看去,没有高科技没有多么机智的判断,如同身边的所有普通邻居。
警察第一次取证,把地上的血渍画上圈之后便没有了其他的动作,收队了。
丁欣没有晕倒,没有睡觉,什么都没有。她坐在警局里双眼发直,一字一句像个机器人般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你和死者住在一起?”
“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
“恋人。”
问话的警察相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那太多明显的停顿还是透露出了他们藏在心里的惊讶。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什么都不必隐瞒了。
如果她能早点承认,如果她能把她看得更重要一点,如果昨晚她硬是要拖她出来,如果能对她更好一些……
“你已经开始嫌弃我了。不,你早就嫌弃我了。”
“一起去西安吗……那我自己去。”
“我以为,你也想我了……”
一字一句全都扎在丁欣的心脏上让她痛不欲生,可是她知道这种程度的痛根本抵不过徐文慧心脏所承受的那一刀。
丁欣的脑子里充满了懊悔,深深的自责和恐惧。她几乎能想象出昨晚徐文慧经历了怎样一个人间地狱。
在那个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房间里,徐文慧一定是满怀伤感睡去的。连天大雨,像是能把坟地的鬼魂都惊醒的雷声,一切都让天地被一层巨大的阴霾笼罩。徐文慧在半睡半醒之间是否听见了动静,当她醒来的时候是否已经被凶手制住?那把刀一刀致命,在她从生到死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很痛苦很害怕……
丁欣不敢再去想,无法再去想了!那个只和她亲密过的人,那个全世界最熟悉的人,那个特别依赖自己,特别胆小的人,为什么会独自面对这种终极的恐惧?
丁欣没有感觉到她的手已经被自己抠破了,血顺着手背往下流去。心情的极端战栗需要有一个宣泄口,而这种疼痛的宣泄口甚至不能阻止她的颤抖和魂魄几乎凌驾于□□上空的极端心情。
“丁女士。”警察发现她的异样,唤她一声。
丁欣嘴一咧浑身抽搐起来,闷闷的哭声在喉咙里憋了许久才爆发而出,通红扭曲的脸庞眼泪都难以顺利地流过。
文慧一定很害怕的,一定很害怕。她一定有恨我,为什么我没有在她身边。
为什么不能像曾经说过的那样,保护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