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桦眼珠子四处滴溜,观察了几秒,想等任军先开口。对方显然还在消化这个信息,半天没吭声,她只能硬着头皮帮腔:“是啊铮铮,你那个室友不是搬走了吗,正好你也不用再找了。昭昭很讲卫生的,而且家里人也比较安全,省心,是吧?”
任子铮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垂眸咬着筷子。任军看了看他,终于开了口把自己择干净:“得看铮铮的意思,那房现在跟我是没关系了。”
“哥哥早就同意了。这事儿最开始还是哥哥提出来的呢。”任知昭在餐桌下轻轻踢了一下任子铮的脚,期待地望向他,“是吧哥?”
这事儿确实是他主动提的,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他不能否认,不能反悔。
他抬眼,对上她的炯炯双眸,怔怔点了下头。
“那敢情好啊。”见这俩小的是私下早说好了的样子,刚才还不想淌浑水的任军立马改口,“其实我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我怕昭昭觉得不方便,没好意思提。这样也好,反正你现在也不需要室友帮你摊月供了,和妹妹做个伴儿,互相有个照应。”
任子铮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作茧自缚”这个成语的含义。
他就这样,被半推半就着,获得了一个新室友。而且这个新室友,是不久前还对他形同陌路,爱搭不理,如今却真的想和他住在一起的妹妹。
“为什么突然想和我住在一起?”他忍不住问她。
“不是你叫我和你一起住的吗?”任知昭背着手,认真答。
饭后,他们一家人要散步。王桦和任军手拉手走在前头,他们两个小的晃晃悠悠跟在后面。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照亮飞舞的尘埃,在他们的脚边拉出很长的影子。
任子铮手插着兜,低头盯着他们二人的影子,轻声问:“是我说的,但你为什么同意?”
任知昭想都没想,抬头对他莞尔一笑:“因为一个人呆着不开心,因为想多点时间和你在一起。”
温暖的晚风抚过面颊,他突然觉得耳根发热,撇过头去不看她,也不再说话。
她望着他被暖光温柔勾勒的轮廓,心下想了想,然后揪了揪他的衣角,语气那叫一个柔情万种:“哥,下周五晚上九点我有一个演出,是我在乐队的最后一次演出了,我会唱叁首。如果你能来看就好了。”
任子铮真的不习惯她这样讲话,甚至都不对他直呼其名了,但他的骨头也是真的酥了,脚步都不知不觉地放慢。
他从来没有看过妹妹的演出,妹妹从来没有邀请过他。
不过下周五晚上……他很确定自己那个时间在加班。
“你能来吗?”见他们和爸妈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任知昭搀住了他的胳膊,继续那样渴求地望他。
春风暖人意,月色醉人心。任子铮低头看着那张清丽的脸,含情的眼,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好。”
“太好了!”她顿时乐开了花,“回去我就把地址发给你,你会来的吧?”
“嗯。”他点头。
“一定噢。”
“一定。”
028.甜蜜又酸涩,是初恋
希腊王子希波吕托斯生得俊美,才能出众,却自视清高,对男女之事颇为不屑,且藐视爱神阿弗洛狄忒。
气急败坏的爱神于是设计陷害,让希波吕托斯卷入一场不堪的情感纠葛。
最终,获悉一切的希腊国王忒修斯勃然大怒,将自己的儿子希波吕托斯残忍咒死。
让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跌落神坛,让那所谓的神坛化为污泞的猪圈,这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啊,光是想想,全身的毛孔都要打开了。
爱神要给混沌少年送去一份大礼,诱他走上不归路。
任知昭送给任子铮的第一份礼物,是一首歌。
当初转学后,任知昭如她所答应的,和夏威夷披萨的乐手们保持了联系,还会在一起玩音乐。
后来她知道,在她离开不久后,邓肯就因“理念不合”退出了乐队。现在约莫是上大学了,据说并没有走上音乐的道路,具体的,他们也不清楚。
她想这样也好,邓肯若是还在,她不敢想得有多尴尬。再加上新来的贝斯手是个女生,让她觉得自在了不少。
他们此次表演的地方,是家带live music的酒吧。任知昭很清楚,在这种地方,乐队就是个背景板,是给人们把酒言欢助兴的,来往顾客就是听个响,换谁唱,唱什么,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
不过她还是准备得格外认真。台下的那些人形板听不听,她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愿意细细听,能够听进去,她就满足了。
周五夜晚的酒吧里,人声鼎沸。女孩的歌声像一叶小舟,孤独漂过那些觥筹交错汇成的川流,无处靠岸。哪怕是那小舟突然像遇到了乱流般不稳地飘了起来,都不被注意。
任知昭有点慌,注意力全放在台下,所以高音都飘了。在后台时,她就收到了任子铮的抱歉短信,告诉她自己在路上,可能会迟一点。现在第一曲都唱至bridge,她都没能在人群中看到她期待的身影。
进入六月就正式入了夏,天热得不像话,人心也不免跟着急躁。
任子铮今天在公司把老命都给拼了,化身打工机器,指尖下都要冒火星。八点四十一到,他就不管不顾地甩手走人了。然而来的路上却惨遇堵车,等他终于抵达酒吧门口,已经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歌声。
他对任知昭的歌声算不上熟悉。她从不在他面前唱歌,只给他听过一些录制的demo,再加上她讲话的声音与唱歌差别不小,所以直到冲入人群,看到那个被聚光灯笼罩的女孩,任子铮才能确定,是她登台了没错。
任知昭今天做了妆造,看那效果,肯定不是她本人的手笔。
虽然还是一身黑,但吊带背心的领口点缀了一圈银色闪片,被聚光灯照耀着,将她的肩颈线勾勒得极好看。一头乌发烫了卷,波浪般伏在她的前胸肩头,跟随着身体的律动轻轻摆动。妆面是简单服帖的,但眼下被精心贴了些细闪和碎钻,与她颈上的闪耀呼应着,格外动人。
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任子铮就呆住了。呆在原地,也不知道往前挤挤占个好位置,也注意不到她原先飘忽的歌声,瞬间稳了下来。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不过那也不重要。他觉得很幸运可以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只需当个安静的观众,让她在台上享受属于她的光芒。
只是这个夜晚,任子铮注定是不会被允许当一名隐于人群的普通观众的。
他意识到不对劲时,是当一曲终了,变化莫测的舞台光缓了下来,照着任知昭的那束光变得更亮。
她拍了拍话筒,扫视人群,清了清嗓说:“接下来的这首歌,来自英国老牌独立摇滚乐队Travis,我想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说着,扫视的目光停留在了任子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