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她急躁地抬头,看到晨跑归来的任子铮,白色T恤被一小片湿汗浸着贴在前胸,勾勒出胸肌的线条;阳光爱抚着他的肌肤,被照亮的绒毛和细汗,像微小的金箔;鸭舌帽投下的阴影,将他的面容淹没,只能看清他清晰硬朗的下颌。

任子铮总是能这样,冷静又体面。挂着汗,身上都能飘着那种洗护用品的好闻味道,烈日都能对他温柔三分。

和他相比,任知昭觉得自己像是刚从疯人院里放出来的。在他面前,她永远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任子铮扶住她的双肩,问她怎么了,那感觉就好像路过的公子哥问一个流浪汉怎么了,为什么不快乐。

任知昭没理他,侧过身直接溜了。

任子铮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她那样子,便有了强烈的即视感。

果然一进家门,他就看到二老悲戚戚的样子。王桦坐在楼梯上抹眼泪,任军则在边上安慰。

“又怎么了?”

“又”这个字,音节被他拖得很长,像是种无奈的习以为常。

任军见他回来了,把他拉到一边同他耳语了半天。

他听着,眉头逐渐蹙了起来。最后楼梯上的王桦一拍大腿,来了句“这个混账东西,我真的管不了了”,他才抬手示意任军不用再说了。

“你管她什么了?”任子铮的脸上和声音里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我没明白,这些年,你们管她什么了?除了一味叫她听话,叫她适应,叫她接受,你们有帮助过她,引导过她吗?”

二老听了这话,眼睛又瞪了起来,刚想插话,他却完全不给他们机会:“别拿昭昭和我比较。我能适应,能走到今天,那是我自己的本事,并不是因为你们教子多有方。”

任军看他那表情,分明在说“兔崽子怎么不灭火还反浇油”。但任子铮懒得搭理,撂下这句话,就再次出门了。

很奇怪,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在妹妹面前,他的那些小毛病似乎变得双标。跑完步冲澡固然重要,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025.抱紧她,再也不放手

生活千变万化,那片熟悉的蓝从未变过。

那片蓝之上,几只海鸥盘旋,时而俯冲,发出凄厉的叫声。阵阵浪潮不断拍向崖壁,在崖底的岩石上砸得粉身碎骨,激起雪白浪花,像一个个破碎的梦。

当头烈日不近人情地照,晃得少女眼前全是光晕。湖风更是迎面乱吹,将那欲要淌出的泪水硬生生吹干。

憋了多年的心里话终于被任知昭全盘送给了两位家长。发泄完后,那个家,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回去了。

少年哪吒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望着脚下那些破碎的梦,任知昭忍不住去想哪吒削骨还父的故事。

她也想把她的这条命还给父母。她无数次这样想。

中国人老爱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就把这身体发肤还给你们吧,我不要了。

这望不到边的安大略湖,曾给过她希望,现在,也可以给她自由。

其实事到如今,她早已清楚她曾经的希望不过是妄念。内心深处,她清楚是任一铭放弃了她,清楚他再找是迟早的事,也清楚即使不是这个张雁,日后也会有他人。但她会觉得,只要这件事还没发生,只要那句点还没被画上,她就有理由继续抓着那希望,或者说妄念。

妄念被浇灭了,句点被画上了。任知昭终于被逼着面对她拖了七年不愿面对的现实上海彻底成为了过往,她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余生都将与任家父子捆绑。

但是如果现在跳下去,她就再也不用面对那样的现实了。

“昭昭!”

恍惚间,任知昭听到任子铮惊慌的叫声。她以为自己已经跳了,已经挂了,现在在地狱里,刑罚就是天天听任子铮叫她八百遍。

然而转过身,她看到还是一样的山路,草丛,那棵歪脖子树……

以及任子铮,站在那里,向她伸出了手,声音从刚才的惊慌又变回了冷静:“昭昭,过来,那里不安全。”

她站得离死亡实在太近了。即使她不干傻事,这些岩石,天天风吹雨打的,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松动坠落。

可任知昭只是那样回身对着他,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她站在光里,背对太阳,任子铮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救援溺水人员时,是不提倡亲自跳下水的。通常情况下,任子铮肯定能想到这点。

但在那个当下,他真的管不了那么多。

他做了那天第一个不理智的举动。她不过来,他就过去。

走到她身边,他先是抓住她的手臂,以自己的身体给她当安全绳。他看清她的脸上,双唇红肿干裂,泪水风干在了眼边,而眼里是无尽的黑洞。

任子铮当时还是存着些理智的。虽然他想,但他知道,如果此刻将她拥入怀中,她一定会激烈挣扎,然后二人一起坠下悬崖。

他于是低下头,轻声央求她:“昭昭,我们到下面去坐好不好?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听你讲。如果你觉得跟我讲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去看心理咨询师,好吗?”

他真的很好,很温柔,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耐得下性子。

可他越是这样好,任知昭越是抓心地难受。

他的好,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像一种高高在上的展示。

明明人都已经搬出去了,好好过他云上的日子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带着他那完美的人设,优越的姿态,跑来她面前踹她一脚,提醒她她有多么的不堪?

贴着他的身体,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她垂下眼不看他,无力道:“任子铮,算我求你,放过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知道你很优越了,能不能别再施舍我了?能不能别再这样演了?”

能不能带着你的优越,你的房你的车,你Jo Malone的香氛,Aesop的洗护用品和L’Occitane的护手霜,滚出我的生活。

任子铮真的听不得这种话。什么施舍,什么演。

自己对她一片真心,为什么总被她曲解成这样?

他稍微有些急了,抓她的手都更用力了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说,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艺术细胞也不会假装,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演过什么。我知道你不开心,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们所有人,但是”

“原来你知道啊!知道的话怎么还不快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