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呜呜疼......”沈弋掐着她腕骨,如同掐了株小嫩芽,谢行莺吃痛大哭,豆大的珍珠啪嗒掉下,“放手......呜呜......莺莺好疼......”
只有自我意识过剩的小孩子会用昵称称呼自己。
沈弋心神躁动,大力甩开她,冲红毛寒声命令:“这钱借不了,你将人弄走。”
他走进里屋,迅速拿出一听啤酒,仰头灌入,手撑在冰箱门上,拳头逐节攥紧,青筋虬露。
刺激性气泡不断涌上,沈弋咬牙,清楚地听见胸腔传来异常的心跳频率,他知道,自己身体的不正常。
外屋的红毛犹豫着走向谢行莺,见她还在哭,挠挠头,提了个馊主意:“其实,没有身份证也不是不行,还有一种贷款,裸贷,你懂吧”
谢行莺脑子转得慢,一句话要过几遍才能反应,她不懂,娇呆抬头,电光火石之间,飞来一个易拉罐,精准砸向红毛。
沈弋走出时,身上多了件长外套,听见红毛的话,掷出易拉罐,一字一顿警告,目光冷凝,渗着戾气:“我说了,这钱借不了。”
红毛跟了沈弋最久,自然看懂他此刻怒火,顾不上后脑钝痛,瞳孔骤缩,赶忙道歉:“对,对不起,弋哥,我错了,我这就送她离开。”
直到今天前,谢行莺都众星捧月,从没经历这样直白的羞辱,嘴一瘪,狠狠瞪眼沈弋,推开红毛,嚎啕大哭着跑出去。
其他人跟看了场舞台剧,还在状况之外,不懂弋哥的愤怒,更不敢出声。
沈弋在整个东区都名声不小,怕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可他们明白,老大并非暴躁易怒的人,相反,他情绪比多数人稳定。
谢行莺走后,沈弋脸色也没转圜,坐回座位,重新打开手机,半天,却没动作。
众人左右对视,刚想喘一口气,就看见弋哥夺门而出,挺阔的外套随步伐扬起。
沈弋边走边黑进附近监控,握持手机,在一处角落里寻到了谢行莺,正蜷缩蹲着,脸蛋埋进膝盖,凄哀哭颤,像朵被暴雨淋打的小玫瑰。
他一言不发走近,谢行莺察觉脚步,惶惶抬头,透过朦胧视线,看清冷峻面容,伸手,哽咽推他小腿:“呜呜......你来干嘛......滚......滚开呜呜......”
沈弋抿唇,嗤了声鼻息,利落变了脚尖朝向,谢行莺愣住,又下意识扯住他裤脚,嗓子掐尖,急得发紧:“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她挣扎着起身,小腿却止不住打摆,蹲了太久,早就酸麻,踉跄着扑到沈弋身上,钻个满怀:“呜啊”
怀里像扑来一团棉花糖,腻得沈弋大脑发昏,缓了缓,才伸手环住她腰,努力张嘴,说话难听:“天生软骨头。”
谢行莺被凶得委屈,眼尾一红,又滚出泪珠,碰碎在沈弋胸口,洇出温热,急得呜呜叫:“我才没有!我,我就是脚麻了......”
他手揽着一截细腰,扶稳她,有意不与她视线交接,别过头,冷硬说明来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缺钱,但是,别碰高利贷,尤其裸贷。”
沈弋往常靠这个赚钱,也不爱多管闲事,可今天,就是心软了,突如其来,没有缘由,甚至在她离开后还心神不宁,不惜追出来。
谢行莺闷头听着声,一知半解,却隐约明白,他似乎不算坏人,少年胸膛坚硬,却意外温暖,心里堆积的委屈突然有了发泄的缺口,她揪紧他外套,鼻腔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可是我......呜呜我没有家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莺莺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要我了......”
她今天才知道,她不是妈妈的女儿,不是哥哥的妹妹,不是谢家的大小姐,她被骂小偷,被骂血统肮脏,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出来。
她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然而不是,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爱她的人了。
沈弋想过许多,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女孩哭得撕心裂肺,不断重复,呓语般独白。
那些眼泪,扩散在他怀中,像无限生长的藤蔓,钻进胸腔,勒紧心脏。
他无法安慰,像一座山石立定,唯有沉默着抱紧她,掌心缓缓落在后背,轻拍着安抚,哭吧,哭完就好了。
谢行莺在他怀里,痛快哭了一场,几乎晕厥,沈弋待她冷静了,才闷声道:“我没钱借你。”
“但是,有空房间出租,你乐意住就住,房租先欠着,从此我就是你房东兼债主。”
天色渐暗,几粒星子闪烁在夜空中,谢行莺睫毛颤抖,许久没出声,哭懵的肩膀可怜抽搐着。
半晌,垂着身侧的手动了,勾住他小拇指,深呼吸,嗓音绵哑:“拉勾。”
沈弋低声嗤她,“幼稚,”骨节分明的手指却配合着勾紧了。
“记住你债主的名字。”
“我叫沈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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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踩着夜色,一前一后地走,谢行莺身娇体弱,没几步就累得哼唧,沈弋没法,骂了句大小姐后,认命背起她。
谢行莺侧着脸,小口呼吸,手耷拉在他身前,随着脚步,柔柳似得晃荡,倒是对他放心,完全不怕摔下去。
手背擦到他脖子上的汗液,谢行莺正着下颌尖,突然好奇:“你不热吗,为什么要穿这么长的外套。”
沈弋一僵,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羞赧,好在夜阑浓郁,不被察觉,咬牙转移话题:“又有力气了是吧,话这么多,自己下来走。”
“唔才不要,”谢行莺趴着装死,嘟哝着,“我一个人,无家可归,简直太可怜了,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沈弋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道:“我也一个人,按照你的意思,我就不可怜吗。”
风拂过脸颊,吹干了泪痕,谢行莺蹭了蹭眼角,困意来袭,极小声呢喃了句:“两个人了。”
沈弋脚步忽而停住,他低着头,心脏空掉的一拍化为嘴角上扬。
“嗯。”
两个人了。
外套用来挡什么,懂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