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一族出了这般不忠不孝之辈,他实在无颜面见陛下,他必会亲手将其诛之...
臣妾是担心,父亲现下身在苍及,他在苍及境内诛杀苍及汗王,苍及的子民是断然不会放过父亲的。且不说父亲有没有命能回来,父亲身为郁氏一族的掌舵人,为家门除去不忠不孝之人实属应该,这原本是家事。但奈何现下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试想一下,南朝的勇毅侯诛杀苍及的汗王。届时不明缘由之人会以为南朝挑衅在先,臣妾唯恐南朝与苍及永世交恶,战火连绵...
第254章 无枝可栖
正所谓点到为止便是佳境地,郁璟和只说道「战火连绵」后便戛然而止,接下来的话,就算郁璟和不说,萧疏阔心中也能想到了,恰到好处的停止,适当留白,将遐想留给萧疏阔。
苍及民风淳朴,苍及的子民亦是没有过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说直白些便是苍及的子民想得少但那力气大,再说得通俗些便是苍及子民头脑简单,四肢却发达...
现下苍及掌权的汗王与炀韶公主,他夫妻二人在苍及备受子民拥护。若是,若是勇毅侯当真在苍及将那新任汗王诛杀。且不说炀韶公主会如何,便是苍及的子民也不会放过勇毅侯的,勇毅侯是南朝大将,苍及势必会以为此举是南朝天子授意而为之...
倘若因此引发战乱,那受苦的只有黎民百姓...
萧疏阔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也为南朝出征过,战场之上何等惨烈,非亲临不得知,就算过了数年,萧疏阔依然记得那白骨露野,干戈满目的场景。
战场之上,上到将领,下到兵卒,哪一个不是好人家的儿郎?!
如若没有战乱,如若没有纷争,他们都会陪伴在父母身侧,守护在妻儿身边,承欢于父母膝下,与妻儿一同享岁月静好。
还有,南朝的北境是距苍及最近的地方,南朝与苍及开战,南朝的北境如何幸免?
战乱会让多少南朝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又会让多少人痛失亲人?!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南朝与苍及交手,势必要筹备军训,准备粮草,现下南朝上下正是大好的局面,萧疏阔为何要将其终止呢?
他没有理由,也找不到理由...
郁璟和的话说完,萧疏阔沉默了许久,他心中一直在合计盘算,南朝与苍及战乱,定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勇毅侯的嫡长子在苍及做汗王,这事儿又何如解?
想到这里,萧疏阔便开口对郁璟和发问了,“兵犹火也,不戢自焚。
你既和朕说了这般多,你心中自然算定朕不愿有战乱,且没有一个君王会盼望战乱发生...
朕现下心中倒是好奇,就没有既不会引发战乱,又能将叛国之人处决的法子吗?
或者说,朕的悦贵妃是有意声东击西,以此包庇你的父兄呢?”
萧疏阔问题尖锐,说到底,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他既能登上南朝的王位,在位至今,南朝举国上下河清海晏,子民长乐久安,这便足以证明,萧疏阔是心中清明,有谋略有胆识的明君。
既是明君,又怎会被眼前言语蒙蔽双眼导致其失去判断呢?
“臣妾没有包庇父兄二人的意思,方才臣妾与您所说之话,句句出自肺腑...
接下来臣妾要与陛下说的话,难免僭越,陛下是天子亦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是陛下的贵妃亦是陛下的心爱之人,那么臣妾便大胆一言了。”
郁璟和顿了顿,随即便又开口了,“收到父亲的信时,臣妾看到其中的字字句句,心中又惊又怕,之前,陛下宣臣妾来问话,那时候您与臣妾说,臣妾的兄长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做了苍及的汗王,臣妾骤然听闻时候,心中是一百个不信的,兹事体大,臣妾知晓其中利害。那时候,臣妾只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要陷害臣妾,故意让臣妾母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臣妾心中一直都是不信的,直到...直到臣妾收到了父亲的亲笔书信,父亲在信中与臣妾说,让臣妾珍重自身,莫要担心,他定会将其绳之以法,给南朝一个答案亦是给郁家一个交代...
父亲还说,郁易骁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郁易骁」了,全然没有半点之前的影子...
遥想十年前,臣妾兄长有一身好功夫,也是因为这好功夫,父亲才会将其带上战场,为的便是为南朝效力,报效家国...
他在战场上失踪,一连十年,杳无音讯,十年,三千多个日夜…
时间已经这般久了,久到在臣妾心中,兄长的容貌已经渐渐模糊了...
可,可当父亲心中提及「郁易骁」,臣妾心中还是动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郁易骁,到底是与臣妾有骨血之间的联系的...
臣妾今日前来与陛下坦诚相待,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有何苦衷,不管有何为难,臣妾那嫡亲的兄长现在是苍及的汗王不假,该说的臣妾已经与陛下说过了。无论陛下如何处置,臣妾心中绝无怨言,郁氏一族亦是...
臣妾得陛下的宠爱垂青,郁氏一族为陛下为南朝鞍前马后,此生绝无半分悔意...”
郁璟和一口气说了许多,句句皆出自肺腑,字字真诚,青天可鉴。
等了许久,并没有等到萧疏阔的回应,“想来,陛下是不愿见到臣妾了,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郁璟和与萧疏阔行礼后便缓缓走出了明梧宫,萧疏阔盯着她离去的身影,十分入神,以往的时候,她的背影绰约婀娜,翩然生姿,可今日,今日她离去的背影像极了小家雀,还是雨中的家雀,随风飘扬,被雨水打湿了羽毛,无处躲避,柔弱无依亦无枝可栖。
第255章 他输了
自打郁璟和离开明梧宫后,萧疏阔便陷入了沉思...
方才,她对他说的每一句,句中的每一个字,他都有听进心里去。
其实,对于苍及的种种,萧疏阔早已知晓。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绝非小事,永毅侯是得了萧疏阔的指令前往苍及探查。但与此同时萧疏阔亦是派了他人一同前往。
他知道关于苍及汗王与永毅侯嫡长子之间的细微联系,那处胎记,那道疤以及苍及汗王与永毅侯极度相似的面容…
“福来,你说,如果她知道了她兄长的确还活着,她当如何?而她又希望朕如何做?”
现下明梧宫中除了萧疏阔与福来之外再无旁人,福来听着陛下的问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悦贵妃娘娘平日里待他的好,她心中是清楚的。
现下,便是他回报一二的时候了…
福来在心中打了腹稿,反复斟酌字句后才开口回应萧疏阔,他端着茶壶为萧疏阔续着茶,“陛下,奴才看得出来,悦贵妃娘娘是个重情重义的,且悦贵妃娘娘与后宫旁的主子娘娘都不同。”
郁璟和的确是不同的,这一点萧疏阔承认。
刚入宫的时候,她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不过分讨好亦不装样拿乔,她把控着恰到好处的尺度,在两者之间她掌握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
后来,面对自己的宠爱,郁璟和依旧小心谨慎,萧疏阔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看出来,福来这般言语,让萧疏阔很是好奇。在福来的眼中,他的悦贵妃究竟不同在何处…
萧疏阔抬起头望着福来,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如何看出她与旁人不同,你且说来听听…大胆的说,照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