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陈淑拉不下脸向娘家借钱,破罐破摔把陶桃丢了过去,这做法很是无赖,毕竟血浓于水,再怎么恨铁不成钢,老人家也不会丢着外孙女不管,真让睡大街了,问起哪家孩子,面子上也过不去。

可这口气是万万憋不得的,怨气和怒意自然而然潜移默化地换了另一种方式撒泼。

于是在个头只有一米二的时候,陶桃就深谙命运了从不会偏袒她的道理,更遑论得到长辈们奢侈的关心和偏爱,渐渐的,她也习惯了,数着日子盼望陈淑可以来接她回家。

这种漫长的等待是很煎熬的,她此生最讨厌遥遥无期的承诺和等待,就像陶正在康健时给她许诺过的美好愿景一样。

空头支票从未得到兑现,到最后,连失望的力气都没了。

她叹了口气,觉着自己莫名其妙,和简亓说这些干什么呢。

“陶桃,这些事情你都做得特别好。”

简亓没有刻意评判什么,安安静静地听她讲故事,陶桃尽量把过往曲折说得好笑一点、再有趣一点,本觉着自己还是有一点冷幽默的天赋,可惜他没有笑。

反而把她玩笑里的苦涩听了进去,归于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所在。

简亓的建议不具备建设性,很直白地告诉她,既然不喜欢这个地方,那就不来了。既然这边的亲戚不好相处,以后就不接触了。

“我们之后不来这边了。”

陶桃跟着应了一句,像深藏许久已然铺白的结刺被人发现,这类情感一向是很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显露在表面的只有重新矫正语调,借此来收束这段沉默,不想让简老师发现自己情绪异常的变化。

开出巷子,路过一条小吃街。

此去经年,社区整体变化不大,仍旧乡情淳朴,原住民的生活作风朴素市井。

她猫着步子去了个阿媽的摊位买了两份糖圆粑粑,外皮上裹着一层红糖的糯米糍,一份夹着咸味绿豆,一份是芝麻花生馅。

待上车了,简亓正在打电话。

连着蓝牙外放着,那头的男人声音极具标志性,她分辨了出来,是那位性格和嗓子都大喇喇的许老板。

“兄弟,今天实在对不住,下午那会儿是小梧拿了手机,硬要我把拉你过来的。”

简亓不辨喜怒,在原则上就无意义的事懒得分去心思,从不过分纠结,“酒醒了吗?”

那意思就是,酒醒了,就别来他这发疯。

陶桃拉上安全带,本就对这段对话没起多大兴趣,自然是听不出话头里的暗示,自顾自咬了一口糖油果,内陷的爆浆吸满了油热,烫得她舌尖发麻。

咸味的绿豆过了这些年改良成近乎诡异的版本,包裹着碾碎的花椒颗粒增加辛味,整体尝起来一言难尽。

她赶忙吐了出来,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许凪远也没办法,一时心累自己的多嘴,当时偏要掺合进这破烂事里,回想起陈桑梧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本还想继续说,听到电话那头还有女人在,及时打住。

陶桃找简老师要水喝,嘴里一股苦味,原本还想借着童年舍不得买的白月光小吃,挽回一点对这片地带仅存的念想,现在彻底老实了。

“弟妹也在啊。”

“我刚刚还在和简亓说,荣记壹号公路的分店开业,月底带上你和之之一起过来剪彩。”

这种称呼对陶桃来说是极其陌生的,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她回神打了招呼。

至于称谓,最近发生太多事情,其实当时她也没记住许老板的名字,陶桃求助地瞄了一眼简亓,简老师没给许凪远作威作福继续发挥的空间,反手挂断了电话。

陶桃接过简老师已经扭开了的矿泉水瓶,勉强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咽了下去,辗转着开口借着刚刚的话头问了一句,“你们刚刚在聊新店剪彩的事吗?”

“荣记我有参股。”

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谁都暗嘲简亓读书时那么风光,一就业最想不开跑去重点中学当数学老师这事儿。

顾湘闲钱多得很,许凪远那时刚开荣记,许家当然是不赞成的,他走投无路只好从私下里相识的长辈入手,挨个求过去,边卖惨边一口一个小顾阿姨听得顾湘耳根子发软。

看着许凪远还知道创业,自家儿子和简如望一样死脑筋跑体制里拿个死工资吃到退休,气不过丢了点小钱进去,没别的要求,唯一一条是挂上简亓名字,美其名曰给他存个老婆本。

小许这连锁店没干起来就算了,干起来了,每年记得给简亓拨点分红到账上,毕竟顾湘知道自己儿子也傲着呢,成天醉心教学干劲十足,连家都没回几次。

过程是曲折的,顾湘开了这个头,后面许凪远整改消防,简亓也砸了点现钱到里面助力许老板自那段时间实现资金周转,真要说,的确成了个原始股东。

简亓在陶桃面前是没半点优越感的,轻飘飘的参股听起来更像是无心之举,陶桃秉着不浪费的精神叉了一口花生馅的糯米糍,食之无味地小口咀嚼着,总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正常味道。

车子开进市区,90秒的红灯路口,陶桃靠近他,那双狐疑的媚眼眸光流转,留存着可疑的水雾,“简老师,你家里是不是真的很有钱?”

这种问题,打着反问的调调说着肯定的话。

说白了,就是她一早知道简亓家里有钱,但是没有概念,在临城有钱是个很宽泛的说法,她想知道,这有钱是介于A8还是A9,或者只是在中产往上。

陶家祖上几辈人都是小老百姓,陈家稍好些,也就陈芬一人嫁了钻石王老五飞黄腾达了,她呢,本分地做实了穷亲戚的身份。

其实也就刚刚灵光一现想到的事情,简亓是小姨做中间人心血来潮介绍给她认识的相亲对象。

对比之前那些相亲遇到的平辈之流,她更好奇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简亓这种不近女色的高岭之花答应和同事相亲。

“你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相亲的呀?”

陶桃一直是在感情里很现实的人,百试百灵的经验法则教会她,从本质上看,对任何关系都不能报太高的期望。

冗余的问题抛出之后,难免有些忐忑,与此同时也隐秘地希望得到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当然心里已预设过一个情理之中的结果。那大概就是碍着面子不好拒绝,相处起来觉得她合胃口既省事又好拿捏,刚好发现她似乎确实也挺对自己有意思,然后就顺其自然选择和她走到了一起。

选择是一个很微妙的词汇,选择与被选择,预示着天平两段的不对等关系。

陶桃紧张地咽下那颗糯米圆,逐渐失去了询问的兴致,头脑发热夹了一颗塞进简亓嘴里,廉价又高热量的糖油混合物,男人张嘴,一向是对食物不挑剔的。

若女人说好吃,他会记着,万一哪天女朋友顺嘴提了一句好想吃哦,他也乐意开十几公里路去给她买;若陶桃说不好吃,那他会顺着话说出真实的评价。

近段时间,他逐渐适应了在生活中围绕着陶桃的喜恶转圈圈,两个问题接连着冒了出来,第二个问题更有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