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眉抬了抬,戳开自己班群。
果然群里已经兴奋疯了,温初霁的路人缘一向极好,国民知名度又高。大明星要来学校演讲,这搁谁谁不兴奋?
过几天要月考这回事,估计也早被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行程安排,温初霁大约八点半中场时抵达。演出顺序按抽签进行,路肆的节目恰好在上半场最后一个,八点二十分左右。
顾放没等几个节目,高三二班、七班的联合节目便登场了。
学校的舞台音响和灯光自然不能与live house相比,但那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在他这,总是享有滤镜待遇的。
路肆今晚穿了身简单的白色卫衣,看来是为了统一服装,队友也都穿的白色。他立于最前列,眉目半垂,指尖正摁在几根吉他琴弦上试音。
礼堂的灯光从身后打来时,他深邃凌厉的五官沿轮廓描摹出淡淡阴翳,神情辨不分明。
底下大部分人只听说过高三有这么个乐队,却没实际看过演出,此刻神情多为这专业架势看懵了。
七班位置在二班后面,顾放耳边尽是他们班上人的起哄声。路肆并非他们班的成员,可却也是出现最多的名字。
“路爹你好帅啊啊啊!”
“部长A爆全场啊啊啊啊!”
有个膀大腰圆的体育生还羞涩地喊:“路哥今晚回我家么”
“滚!”跟着是一个小O甜美但粗鲁的声音,跟说相声似的,起哄还带一唱一和,“路哥早说好回我家,轮得着你?!”
几个老师就站在通道跟着笑,完全没有上来阻止的意思。年级刘主任还被绊后边,想管也管不着。
班长脸上听得红通通的,凑过来跟顾放小声说:“他们班人咋都这样,不愧是人均社牛的班吗……”
出乎意料,学神脸上神情却淡淡的,没什么反应地“哦”了一声。
班长怔了怔:“学神你不舒服吗?脸色好白。”
“……我没事。”顾放强行忽视掉后颈每隔一阵便会涌上的痉挛,手臂撑着膝盖,将自己微微蜷缩起来。
班长觉得他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完全不像没事的模样,有点急了:“要不要去医务室?或者我这就去喊老师……”
顾放不认为有必要大题小做,下午他经受过更难熬的抽搐感和痉挛感。医生给他开过止痛药,也嘱托他尽早来医院隔离。
了解完二次分化,便知道这其实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用动手术,不能打麻药,所谓隔离,也只是为了防备分化成功后的易感期。二次分化的案例本就稀少,现代医学在分化前后能为患者减轻的痛苦微乎其微。
既然三四天之内才可能迎来正式分化,分化前的痛苦在哪都必须忍受,为什么他不能坚持听完这场演出?
“……没事。”顾放稳住声线,眼瞳在光线极暗时显出幽晦的深蓝,望着班长,“别叫老师。”
大概是他眼神与语气都太冷静,班长虽觉得他不对劲,可莫名被说服,没有再行动作。
那阵痉挛感在攀到致命的一瞬后,又慢慢蛰伏下去。
顾放呼了口气,撑着膝盖渐渐支起身,重新抬头往台上望去。乱晃了一圈的灯光再汇到台上,四周都自发安静下来。
咚咚架子鼓先开始敲起节奏,慢慢形成底奏,而后骤然一刻,吉他、键盘的声音同时汇入。贝斯在后面间隔时插入。
七班一个学流行唱法的同学被专门请来当外援,站在路肆斜前方,举起话筒,缓缓开唱。
底下观众霎时发出被嗓音惊到的声音。
路肆本垂眼拨弦,忽然,眼皮弧度极浅地向上撩了撩,冷白的灯光同时从他的眼皮上擦过去。
他一双漆黑如墨的星眸,方向精准,目标精确,直直寻到顾放的视线二目相对。
四周喧嚣,顾放却渐渐沉入那双眸中,心情从间隔的疼痛中得到了片刻宁静。
直到节目时长过了一半,路肆才敛下眼睑,错开视线,继续专心拨弹。
这次高三两个班的联合节目得到了空前热烈的掌声。结束的间隙,顾放起身,在班长担心的问询声中轻轻摇头,往卫生间而去。
温初霁应该到场了。
身后礼堂的侧门阖上,一切热闹都被掩盖。顾放走进长廊,长廊两侧遍植桂树,光线朦胧的廊灯下浮动着桂花的暗香。
这边,路肆回到二班的位置时,很明显地转头,扫了眼顾放原本所在的座位。
“人呢?”
他一边问班长,一边拧开矿泉水瓶喝水,有些汗湿的头发湿答答贴落两侧鬓角。
他问得模糊,班长却由他张望的座位意会到他问的是谁。
“学神去卫生间了,”班长脸上不由挂起担忧,“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路肆隐隐有些不安,有心去找人,可温初霁已经到了场,开始了演讲。
幸好,演讲很简短,无非是分享这位国民影帝当初在十二中学习的经历,然后引出对同学们的激励和期望,末了表达一下对百年校庆的祝贺,前后总共不到七、八分钟。
演讲结束后,趁着同学举手提问,路肆抓住时机离开了礼堂。
卫生间外边有个小型廊厅,两排长凳,空出一块不小的空间。角落摆了一架子的书籍,贴着图书角三个字。
廊厅的灯像是坏了,路肆寻到了墙上的开关,可摁了几下也没反应。
他只好借长廊的灯摸索到图书角坐下,反正黑,就随便拣了本书拿在手里,靠进墙里等人。
没等一会儿,卫生间的门口有了动静,顾放背对着廊厅弯腰,洗手时哗啦啦的水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