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脚好似被灌注泥浆，一步也迈不开。他叫我走了……他都叫我走了！我有什么好犹豫的？可是身后掉落在地的本命剑又开始发出阵阵蜂鸣，不死心的系统偏偏还在我耳边大声吵闹。

“能量告警……注意！注意！系统即将重启，即将重启。”

“重启？”我冷冷重复，虽然听不懂这两个字，但本能地感觉它要逃跑，“你还能跑到哪去？”

帝阿疑惑地看着我。

将剑唤回手中，我将全身修为灌注其中，刚为方涟溪挡下自爆的系统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抵挡我的攻势，在一片混乱的电流声中，系统终于败下阵来，至此，本命剑契约已成。

这边帝阿终于支撑不住，苍白着脸色便倒下，我及时揽住他并将他打横抱起，虽然手尽量避开了他血肉模糊的双翼，但还是避不开鲜血淋漓的后背，帝阿闷哼一声，他虚弱地看了我一眼，但我从他的眼睛里分辨不了情绪，只听见他低声道：“快走……阿焕放下吧，别管我了。”

“你说得对。”我忍着怒意，抱着他一脚踩碎复千疏遗落在地的骨骼碎片，“我应该把你们都扔在这破地方，让你们和复千疏一起去死。”

魔域的疯子，复千疏竟然为了方涟溪自爆？她是不是真心为他赴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和系统脱不了干系。

聚魂幡自半空展开，将在场仅剩的方涟溪神魂和纪涯傀儡身收入其中。

没了阵眼，又受到复千疏自爆的波及，整个地下空间难掩塌陷的趋势，几乎在我收容方涟溪和纪涯后不到一息的时间，脚下土地大幅震动，头顶上的石壁更以极快的速度砸下来。

我抱着半昏迷的帝阿施展身法迅速离开此地，用灵力震开碎石冲出地下走道后，迎面撞上仍在状况外的复千鹤，他诧异地看着我抱着个一身是血的男人出来，“你怎么......圣女大人她唔！”

他的疑惑被我打断在口中，我没有半句废话，收回自他胸口全剑没入的飞剑。仅一个照面，复千鹤便已成了剑下祭品，他维持着震惊的神情倒下，垂死道：“你......咳咳，为什么......？”

我一脚踢向他的脑袋，断了他的脖颈。以防这具死透了的尸身再生变故，我将复千鹤的尸身收进我的聚魂幡中。

天真的男人，竟然对我没有一丝防备，方涟溪究竟养了一群什么样的手下？

解决完复千鹤，我垂眸看向帝阿。他的状况非常差，我皱眉思索再三，催动主仆契约试图将小天唤来，契约的另一端传来波动，我感知到小天离我尚有些距离。我担心位置上的移动会加重帝阿的伤势，只能将自己身上能找到的丹药先喂给帝阿，扶着他侧躺下原地等待。

一旁新生的本命剑饮够了复千鹤的神魂，似乎非常兴奋，剑身轻轻发出嗡鸣，好似在和我撒娇。我冷眼看着它，嗤笑一声，这柄融合了方涟溪神魂的灵剑，再无法从剑身上看出半点方涟溪和系统的影子，它已经被驯服成专属为我的东西。

“炼魂饮魄而生，那便赐名为绛魂。”

绛魂剑鸣声而动，乖乖跟在我身边。我看着它雪亮的剑身，自言自语道：“少个剑鞘呢。”

天上黑云重重环绕，紫色的天雷缠绕其中，发出恐怖的响动，那是少了两道神魂的方涟溪正在渡劫。

倒不知兄长大人的骨头合适不合适。

109.

有娘亲在，方涟溪不可能渡劫成功，比起我去阻拦的风险，不如把一切交由娘亲解决。我收回看向空中的视线，转头看向急匆匆赶来的小天。

小天落地时差点摔了一跤，他满眼都是焦急：“你知不知道主殿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还”他看着我怀里的人顿住，“你......这血是谁的？”

“我无事。”我示意他走近些，“帮我看看他。”

“这味道……好浓的妖族神血，这家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金乌吧？”小天一双竖瞳紧缩，他凑近看了看帝阿的伤势，凝重道：“怎会伤成这样。龙族的传承记忆告诉我，若是别的妖族还好说，可他是本就以早夭闻名的金乌，这家伙只怕离死不远了。”

我心中一紧，抱着帝阿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些：“复千疏自爆元神，帝阿替我们挡下了一劫。”

“她疯了吗，自爆？！”小天震惊道：“等等，帝阿……那位金乌族的现任族长？复千疏的自爆能杀得了他？”

只靠复千疏自是不能，但有系统的出手干预，一切便不能以常理看待。

“你原身为龙，他与你同为妖族，你可知怎么救他？”

小天闻言顿了顿，站直了身子，紫金色的异瞳掠过异样的光：“他和你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我刚急着说了两字，瞬间又止住话头，我看着小天审视我的模样，缓缓道：“你是我契约的对象，刚才是我的命令，并非请求。”

漂亮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笑道：“我是天上天下唯一的龙，我也是有脾气的，你以为”

“小天。”我打断他的话，不太自在地软下语气，“你是现在唯一能帮我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小天神情明显愣怔了一瞬，雪白的耳尖飞速红了起来，他故作镇定道：“哼，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不就是琢磨着我与三域主的同命契约吗？”

没错，我想让眼前的这条龙将命数共享给帝阿。帝阿是妖族，神魂归属不同于人类修士，我没有能力用鬼修之道救他。再者，帝阿与姬昭不同，他身上没有凤凰的血脉，仅靠他身上的半枚神格根本做不到浴火涅槃，这世间唯有几乎与天齐寿的龙族能救他。

“可是方哥哥......”小天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凭什么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你的老相好共享性命啊？”

“三域主想要你的命，你迟早都是要死的，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点破小天隐藏的小心思，“你与我结下主仆契约，不就是想从我这里寻找突破口吗？眼下这正是你脱困的绝佳机会。”

“帝阿与我有梦娘亲口允诺的婚约，你若救他，那便是在帮我，我往后自会帮你。况且帝阿是掌管黄泉水的金乌一族，半神之体，又身负凤凰神格的加护，于如今的你自有万般好处。倒不如说，我是替你找了个好庇护。”

小天双手抱胸，歪着头看向我，冷淡的神情似乎不以为意：“说到底，不过是你想救他。”

帝阿的伤势不能再拖，我的耐心也逐渐耗尽：“你也别装了，在你认出他的第一眼，便已想到这些了不是吗？”

“你？好好好。”小天突然一副被我踩到尾巴的模样，少年烦躁地踹向地上的枯枝，“你就只会惹我生气吗？我又何时这般想了，如果我同意了，你便觉得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这是最浅显的道理，他还有别的选择不成？

“……”小天生着莫名其妙的气，然后指着我不爽道：“滚远些，当心我把你的命数一块扯进来。”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忍下他的小性子，站得离他们二人远了些。

小天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压上帝阿的眉间，一股红色的淡淡微光覆上了帝阿的身体。帝阿轻微地抖了抖睫毛，微微睁开了金色的双眸。

小天冷不丁对上那双眸子，挑了挑眉，冷笑道：“区区血脉诅咒，竟也敢挑战我的天生神体？”正说着，在他指尖之下，帝阿的皮肤开始出现如同蛛网般的红色脉络。

帝阿失神地闷哼一声，下一瞬，眼神陡然间清醒着锐利起来，他反手一把拉住面前的少年，皱眉道：“快停下。”

小天痛苦地喷出一口血来，下一刻身形摇晃起来，马上便要跪倒在地。帝阿及时扶住他，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处大穴，他看了一眼自己犹如白骨生肉的双翼，看向小天的眼神带了些复杂的情绪：“你……”

“……”小天不在意地擦去嘴边的血迹，纵使声音有些虚弱，神情却孤傲至极：“小金乌，能和龙族共享永生，你就感恩戴德吧。”

帝阿没有在意小天对自己“小金乌”的称呼，他眼里闪过一丝犹疑，缓缓道：“龙族……你是龙神天君的后人？你把我的血脉诅咒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