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穆自然是察觉了对方眼里的鄙视,不过他也不恼。温声说到:“谈判交易中的咄咄逼人是职务必须,出了官场,你还是个很值得结交的朋友。”

眉毛一挑,梁玉?Z轻笑了一声,说:“可本王不觉得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诶,秦王殿下何出此言啊?”阿史那穆笑着,“我听说你们汉人讲究礼尚往来。我这人不懂汉人的礼仪,不过也知道互惠互动这个词。”

“这倒也是,此次结盟,你我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也不尽然是如此,与我结交,于秦王殿下有莫大的好处。”

梁玉?Z闻言,笑得有些不屑,说:“哟,这么说我还是攀上贵人了?”

阿史那穆悠声说到:“我听闻大凉皇帝梁翊德有九个儿子,大皇子处事果断,为人温善,本应该是大凉的储君,可惜英年早逝。二皇子为吐蕃和亲的公主所生,不配继位,早早就被封为赵王,给了柞州做封地。剩下的几位皇子,八皇子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其他的皇子资质平平,也就三皇子梁玉琨有所学识,得了这太子之位。”

突如其来说起大凉皇室,梁玉?Z有些不解,他皱起眉头,斜视着阿史那穆,把这人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阿史那穆见他满眼怀疑,笑着说:“秦王殿下不必担心,我只是觉得,大凉皇帝的儿子之中,也有才能出众的,比如说九皇子您。”

话到此处,梁玉?Z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搞了半天是想试探他对皇位有没有兴趣。他觉得无趣,冷声回到:“并非所有人都对权势感兴趣。”

阿史那穆却说:“那时因为你现在有权势,而且还没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不过我倒是想好好提醒殿下一下,此次你与我谈判,并非是你的言辞说服了我。而是你的地位,你的权利和你的未来,让我觉得我能有所图。”

“哦?你想从我这里图什么?”

见对方眼中满是轻蔑不屑,阿史那笑出声来,“大凉的九皇子啊,你有点太与世无争了。自古以来,无论是大凉还是突厥,皇室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过。此次若是能大败韦护,你们的皇帝,也是你的父亲肯定是要把你调回帝京的。到时候你手中的权利,可要比做节度使的权利大了。如此好的机会,你就不想继续往上爬?”

“……”

见梁玉?Z不应,阿史那穆继续说到:“我阿史那一族,本为突厥皇族,却被阿跌一族倾覆朝权。虽然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那是老一辈的成败屈辱,到我,肯定是要夺回本该属于阿史那一族的所有东西的。”

梁玉?Z一怔,而后吃惊地看着阿史那,“你想当突厥可汗?”

“不是我想当,是本来就属于我。”他说这话的语气极为傲慢,“但是我需要有人助我,不仅是突厥境内,还需要大凉的帮助。”

“所以,你觉得我会帮你?”梁玉?Z觉得可笑,“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个王爷,将来登位的是当今太子,你要寻求帮助也应该是找他。”

“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现在没有争储的野心,自然不会帮我。不过身为皇子,是逃不过这个命运的。而且,就算你不想争,也有人帮着你争。”

梁玉?Z眉头皱得更深,“什么意思?”

阿史那穆见他如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凑近他,低声说到:“其实我查到,刺杀突厥可汗的不是韦护的人,而是你们大凉的人。”

“大凉的人怎么会是大凉的人?我可没有做这种有损我国声誉的事情。”

“或许不是你让,而是他自己想。”阿史那穆拿着酒碗碰了一下梁玉?Z的,“至于是谁,我不知。但是我觉得你肯定能想出是谁。”

梁玉?Z觉得此事不对,阿史那穆的话不可全当真,但是也不可全不当真。对方没有必要在两国结盟一致对敌的时候挑拨关系,那他说刺杀突厥可汗的实际上是大凉的人,就有可能是真的。可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仔细想想,突厥可汗被刺杀的时间,应该是韦护刚入满城那几天。那这人决定刺杀突厥可汗就应该是在那之前,这之前知道我想要联合突厥对战韦护的,也只有燕琼……

难道是燕琼?!!

“殿下,殿下?”

“嗯?”

本是在商量两日后进攻的作战计划,梁玉?Z却发起了呆,燕琼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殿下,行军劳累,你要不要休息片刻?”

“啊,无事。”梁玉?Z看了一眼燕琼,又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然后让燕琼继续说下去。

两日后一战,目的是为将韦护赶出葛旗里。这一仗尤为重要,若是成功,下一步就可进攻韦护,若是失败,就是又给了韦护喘息的时间,而且最近风雪天多,不趁着没下雪的日子赶紧进攻,万一暴雪一来,封山封路,怕是他们要和韦护再耗上个把个月。所以这次他们决定兵将官使臣等分定两部。一部五千人,分守狭隘之处。如见韦护将士,若为一至三伙,不得挪动兵马,擅离职守。若来人数量过三十,则立刻点燃信号,以示周围埋伏队伍围剿。?p?能?法施行。剩余将士归为一部,又分三路。以五千突厥精骑为下路,由哥舒伯领兵,从南侧山脉攻入。以三千突厥骑屯加大凉三千步兵为上路,由李长风领兵,从北侧峡谷进攻。以六千封狼军为中路,由燕琼领兵,从东侧沿安云河岸直攻骨力裴罗的大营。上中下三路,互为照应,绝不让韦护脱逃。

定好作战计划,他们又在细节上做了斟酌,等一切安排妥当,也到了半夜。梁玉?Z便叫人都回去好生休息。可等燕琼要走的时候,他又叫住了他。

“殿下有何吩咐?”

“……你陪本王出去走走吧。”

“……好。”

葛旗里与大凉虽是很近,这雪夜却不大相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厥人生性豪放,连天空与雪地也似有豪迈,一眼望去毫无边际,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梁玉?Z想,若是真走不到尽头也好。只要燕琼在他的身边,有这一份安心与温度,簌簌雪花落于身上,他也不会觉得孤单寒冷。

上次他与燕琼说,打完仗再听他的回复。所以这次行军打仗的间隙,他们都以君臣之礼相待。这样两人独处的时光实在是难得可贵,梁玉?Z想和燕琼说说话,可肚子里满满都是阿史那穆所说的那件事,怕是问出口就会是伤人的话。

燕琼似乎是察觉到梁玉?Z有话要说,却又忍着。于是他先开了口,“好久没与殿下说些体己的话了,今日难得能与殿下散步,臣子昂多听听殿下的声音。”

梁玉?Z闻言,转过头看燕琼。他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小琼儿,你说过,让我信任你,可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

“那让我信你,就不能对我有所欺瞒。”

听梁玉?Z如此说,燕琼有些不解,“殿下是怀疑我什么吗?”

梁玉?Z不作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接着问他:“这一刻以前,你瞒着我的事,都可不算数。以后可不能再瞒我了,知道了吗?”他看着燕琼面具之下的双眼,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这眼神看的燕琼有些心虚,可他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对方答应,梁玉?Z心情稍微好了点。他笑了笑,指了指前方,说我们去河边看看。

谁知他们还没靠近河岸,就听到了前方有一阵哭泣声。燕琼瞬间警觉起来,护在梁玉?Z身前,梁玉?Z也微微皱起眉头。等他们小心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位突厥的老婆婆。

梁玉?Z觉得可疑,这里离他们驻扎的地方很近,这突厥老婆子在这里干嘛?于是他用突厥语问到:“这位婆婆,这大晚上的,您为何不回家,在这里哭?”

听梁玉?Z问她,那老婆婆哀声说到:“老婆子我给我当兵的儿子送棉衣,他送了我一段路就回去了,结果我这个睁眼瞎就迷了路,还扭伤了脚。唉,这荒郊野岭的,老婆子我一个人怎么回家啊!”说着她又哭起来。

“婆婆,莫要哭了,我先扶您起来。”燕琼上前搀扶老人家,却是在摸到她的手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人的手,能如此光滑细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