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一进书房就见他家殿下皱着眉头手指毛笔死死盯着桌上的纸张,可那纸张空白一个字都没写。他晓得了,他家殿下这又是犯上愁了。
“殿下,您都坐了大半天了,吃点粥休息一下吧?”
梁玉?Z却是没有接杜若的话,他只是疑惑道:“你说,这花朝楼走水的消息这么热闹,那虞訾会怎么想?”
杜若咧咧嘴,说:“还能怎么想,他肯定要有所防备啊。要我说殿下你直接下令把那虞訾给抓了不就好了,干嘛还放他逍遥自在啊?”
“竖子胡说!本王何时放他逍遥自在了?这不是想着逮出来花朝楼背后其他两个老板嘛,不能打草惊蛇。”梁玉?Z啧啧嘴,说:“这下好了,本王还没引蛇出洞呢,这蛇就自己钻回去了。到底是哪个不长脑子的,把花朝楼走水的事说出去了?这会子那些歹人还不已经藏好了蛇尾巴,用俩眼睛直盯着你我动向啊?”
杜若不禁打了个冷颤――殿下这话怎么说得什么渗人呢?
思来想去都觉得有猫腻,可就是不知道这走风声的是谁――虞訾生怕别人知道所以缄口不言,花朝楼的豪客们为了自保也不会走露风声,那路行之也是想着逃脱花朝楼的追杀,就连林邵这个知情人也跑回云州问他老爹是否让他参军的事了。就算是有传言,也不应该这么招摇啊。
……哎呀,那要是虞訾查起来,肯定第一个想到了就是逃跑了的刀客路行之和被路行之救走的阿檀啊!
梁玉?Z这心里瞬间打起鼓来,他赶紧在纸上落笔,写了几句话,又装进信封里,盖上自己的印鉴。然后对杜若说到:“你拿这封信,找个可靠的差役,让他快马加鞭务必在三日之内送到护州,交给安北都护左沁。”
“奴婢晓得了。”
杜若接过信,起身要走。梁玉?Z却唤住了他,“一会儿你再去边关军营一趟,找到燕琼。就跟他说,本王请他去云中客听书,叫他晌午时候必须到。”
“是。”
俗话说的好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虽说云梦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开茶铺子的说书人,踏过他家门槛的人数不胜数,却少有真和他混得来的。好不容易和燕琼成了挚交,没想到这过了是个年头还给他外带了一个熟门熟路的好朋友。
看着眼前只坐着干瞪眼,连个喷嚏都不往外打的两人。云梦泽这心里有些犯愁,他好声说到:“两位贵客,您两位要是想听故事想喝茶可以去前堂嘛。这后堂是我私人书房,不好你们两个一直呆着的。”
梁玉?Z笑了一声,说:“就是这私人地界才好呢,谁能想到本王来这里和燕将军会面啊?”
燕琼微微点头,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
云梦泽这就有点犯迷糊,“不是……殿下诶,将军诶,您两位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本王觉得你这场子舒坦,来这里和燕将军絮叨些闲话。”他拿出一袋子钱币,扔到云梦泽怀中,说:“这是租你这私人书房的租金,让我和燕琼说说心里话。就劳烦云博士你去前堂多说会子故事了。”
接住秦王殿下扔过来的钱袋,云梦泽觉得这手里沉甸甸心里也沉甸甸,他倒是明白了秦王殿下的意思,让云娘给这两位好友煮了杯茶端上,然后和自家娘子去前堂做生意了。
前堂的呼声震耳欲聋,这后堂却是清净的很。燕琼道:“殿下果然好眼光,选了这么个隐蔽地方与我相见。”
“上次来这后堂,我就发现这里隔音特别好。而且花朝楼的事败露之后,虞訾那厮一直派人暗中监视我,我来这越热闹的地方呢,他的疑心也就越小。况且我走的正门,你走的后门,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咱俩在一起。”
燕琼不禁一笑,拿起陶瓷壶给梁玉?Z倒上茶水,“殿下机智聪慧,燕琼佩服。”
“行了,奉承的话少说。本王可不是真的叫你来谈天的。”梁玉?Z说,“花朝楼走水的事情传遍满城,你对此有何看法?”
燕琼闻言,答道:“自从花朝楼走水的消息传开,臣有试探过路行之和阿檀,他们两人对此也十分吃惊。我想,应该不是他们两人说出去的。”
梁玉?Z点头道:“本王也觉得不是两个。但是这次消息的走露明显就是有意而为之,是谁要这么干,他这样的目的又是如何?”
“不满虞訾的人多,知道花朝楼的人也多。可晓得花朝楼地下有赌博营生的人就少之又少了。”燕琼说,“况且能进去花朝楼赌场的,都是有点身份的人物,想必这个散播消息的人也不简单。”
眼睛一亮,梁玉?Z凑近燕琼,低声问到:“你是说他们狗咬狗?”
燕琼点头。
梁玉?Z稍微思索了一下,“你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可虞訾那般会想到这一层吗?再说这花朝楼的事传遍,本王明面上肯定是要走公办的流程,若是这样,私底下想查就不好查了。”
听了梁玉?Z的话,燕琼倒也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殿下是想让我来暗中调查?”
“哎呀,你怎么如此聪慧啊!”梁玉?Z笑着轻拍了下手,“既然你也晓得我的意思了,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麻烦你去帮我查一下渊中土匪。”
迟疑了片刻,燕琼说到:“并非是我不愿帮助殿下,只是边关军不得参与剿匪之事,若是殿下想要派兵前往,还请和城内军的首领商量。”
这话说得梁玉?Z有些来气,“都说了我不能让虞訾知道我在查这事,动用城内军那还不是直接往他脸上写四个大字‘我要抓你’啊?”
少年郎的言辞很是生动形象,倒是把燕琼逗乐了。梁玉?Z见他在笑,更觉气不打一处来。“本王让你来是给你下命令的,你居然还敢驳本王的话!”
“殿下有没有想过,虞訾向来看不惯臣的作风,他的伙伴们又何尝不认得我?我要是去查,怕是还没到那土匪窝的门口,就已经被识破绑起来了。”
梁玉?Z想了想,“倒也是。可我在满城信任的人只有你,我也找不到别的人啊。”
这话不过是顺了心意脱口而出,燕琼却是心中一动――人若是将感情封存的久了,只是一片羽毛落在心上,也会荡起一圈涟漪。可现在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燕琼暗暗拿手指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思绪重聚,他说到:“能得殿下信任,臣感恩戴德。可臣纵使有为殿下赴汤蹈火的勇气,却也不是事事都能办好。还请殿下多加考虑。”
听他如此解释,梁玉?Z回到:“本王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本王之前也有考虑的人选,只是出了点小岔子,没能将他收归己用。”
“殿下说的是何人?说不定琼可以帮殿下劝解。”
“算了,人家不乐意再逼着人家,那我和豺狼虎豹又有何异?”梁玉?Z懒懒地打了声哈欠,说:“既然你也没办法,那就好好看着路行之,有本事的人给你当兵士,莫要让歹人害了去。”
“是。”燕琼笑着点点头,又说:“云池坊的五子巷卖艺杂耍的人多,殿下回去的时候可以顺便去看看。”
梁玉?Z咧咧嘴,“行了,本王就从前堂走了,你给我走后门,仔细叫人捉了尾巴。”
云中客的茶铺子前堂说故事正说到关键时刻,杜若这心也跟着悬到了嗓子眼儿。他伸长了脖子,等着云博士讲谜团的真相,谁知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吓得他打了个冷颤。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他家秦王殿下。
梁玉?Z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烦躁,“干嘛看见我脸色煞白啊?我那么可怕吗?”
“不不不,主人,我只是听书听入迷了而已。”杜若紧着解释到。
“入迷了现在也给我清醒点,回去办正事。”
“哦。”纵使心中挂念云梦泽所讲的故事到底是何结局,杜若也不敢违背秦王殿下的命令。他站起身帮秦王理了理衣服,跟在殿下身后离开了茶铺子。
满城当然比不上帝京繁华,可白日里云池坊也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这生意往来为百姓带来财富,而这杂耍唱曲不仅能带来财富,还能让人开心。五子巷有踩高跷、跳大神、变把戏,甚至还有胡族的人走钢丝,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想梁玉?Z在帝京,也没见过这么多有趣的东西。
看来这个燕琼也不是一个无趣的闷木头嘛,还知道这么有趣的地方。看来本王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啊。
就在此时,对面药店门口传来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