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脆的一声。
梁洗砚歪过头,眼神还是那个眼神,表情也依然是那个表情,眼皮都没眨一下, 只是那白净的右脸上很快高高肿起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是梁季诚恨到极致也好,还是逢场作戏也罢,反正,他这巴掌必须得挨,挨给在场的人看,挨给张波当报复,都有。
商哲栋在众人还在惊讶的余韵里,已经朝前去,郑新伟死命扯住他的胳膊,小声提醒:“小哲,老子训儿子天经地义,这个场面你是小辈,不能去!”
商世坤淡淡递来一道目光,尽是警告。
面子撑在这儿,梁季诚怒火上头,可这一巴掌打完,立马就后悔了,他迎头对上自己?这私生子黑压压的眼珠那一刻,过去不少次的痛苦回?忆泛起脑中。
梁洗砚的拳头快得谁都没看清,梁季诚心口一疼,身子向?后飞去,一路跌跌撞撞,狠狠磕在会?议桌边上,狼狈不堪低头咳嗽着,差点咳出血来,胸口火辣辣得疼。
“爸!”梁琳惊呼一声。
“还打吗?”梁洗砚笑得邪,抬手在自己?下巴上一抹,“要不咱俩跟我出柜那回?一样,再打一次?”
堂堂梁总面子里子丢了个完全,面目扭曲地瞪着他,
“懒得跟一帮蠢货多说,没什么?事?儿我就撤了。”梁洗砚咬着烟,双手插兜,晃了晃身子。
他目光冷沉地在张波身边一圈狐朋狗友中逡巡而?过,冷笑一声:“这男的到底谁惹出来的,你们自己?心里面门儿清,今儿既然有胆子来算计我,让我替你们背黑锅,回?去以后就夹起尾巴藏好了,别让我摸着什么?线索。”
“不然啊”梁洗砚云淡风轻看了一眼张波,“下回?也一样送一脚,但位置可就不一定是大?腿骨了,直接断了您老儿孙福,也不是没有可能。”
“梁洗砚,你这个痞子无赖!”张波疼到现在,脑门上全是汗珠,才喊出一句话来。
梁季诚揉着心口,摆手:“全都散了,梁琳,去领着人谈谈赔偿,把人打发了,别闹大?了叫外面知道。”
梁琳哦了一声,抱着胳膊翻白眼:“麻烦死了,梁洗砚什么?时候能死啊,别来祸害我们家名声。”
人群熙熙攘攘散去,梁洗砚叼着烟,肩膀终于?松了松。
他觉得累,累得只想?回?他的小院关起门来睡觉。
张波带来的那个男孩儿还在旁边哭着,控诉梁洗砚是怎么?负了他的心,可梁洗砚到现在为止,连这位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这么?拙劣的说辞还能跑出来行骗,问题是还真能骗成功。
想?来还有点好笑,要不说还是梁家这私生子好用呢,没人在乎的人,扣屎盆子都不用找逻辑。
梁洗砚这么?想?着,也真的笑了,嘴里咬着的烟抖下几粒烟灰来。
他转过脸来,拖着步子想?朝门外走,一抬眼,人群深处,对上商哲栋的视线。
他怎么?在这儿呢?
为什么?脸上有失望有愤恨?
商哲栋发什么?脾气呢?跟他有屁的关系?
还是说,商哲栋这么?个温室里头养大?的娇花,君子堆里打出来的美?玉,终于?在今天意识到,哦,原来他天天叫四宝的人其实就是个市井无赖,人品奇差,道德败坏,所以对他生气,不想?再来往了?
梁洗砚觉得他的想?法很有可能。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前都是商哲栋一厢情愿,莫名其妙的要搬来同?住,莫名其妙说什么?觉得他很招人喜欢。
现在好了吧,吓着了吧。
吓着也好,那该滚蛋了。
他提着步子,真的朝商哲栋走去。
美人儿还是那个美人儿,斯文漂亮地站在他面前,镜片儿后的眼睛里看着他,满是失望,满是气恨,梁洗砚以前就发现,商哲栋的眼睛很有神韵,就像是戏曲演员一样,没有情绪的时候淡淡的,可一旦真的装了酸甜苦辣,那感情就从眼睛里飞出来,藏都藏不住。
“商老师,您今儿不上班啊。”梁洗砚夹着烟,在商哲栋面前没骨头似的站定。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他很轻地笑起来,“您搬来第一天,我跟您说四合院是老破小,条件不好甭嫌弃,当时也是脑袋抽了忘了说了,其实”
梁洗砚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总之,他突然就想?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露出来给商哲栋看,希望这人能赶紧滚蛋,别再跟他吃什么早饭午饭晚饭。
“其实我也不是个好东西。”梁洗砚说完后半句,又?笑了。
手里的烟还剩下最后一口,梁洗砚将它吸进,若是换个人,此次此刻,这口烟,他是一定会?直直吐出去的,可面前的是商哲栋,在呼出去的前一秒,梁洗砚还是记着他这娇贵的“室友”闻不了烟。
到最后,他顿了顿,侧过脸,一口烟朝着身侧呼出,半点没让商哲栋闻见。
“走了。”梁洗砚从他身边要过,“您也快点儿找房子搬家吧,选我当室友,不合适。”
手腕再次被一把握住,这一次,力道大?的甚至有点疼。
“请等?一下各位。”商哲栋抬眼,嗓音清澈而?洪亮,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与此,刚要散去的众人在诧异中纷纷投来目光,在看见出来说话的居然是商世坤的儿子时,那份诧异转为震惊。
梁洗砚还在发懵,听见商哲栋身边一个年老的秘书倒抽一口冷气,已经在伸手摸速效救心丸了。
而?商哲栋的父亲,商世坤,梁洗砚虽然以前没见过,但见到这阎王阵仗,也大?概能猜出来是谁,正拧着眉,眼底全是警告,眼神如某种阴冷的爬行动物,湿湿冷冷钉在商哲栋后背上。
这些所有,梁洗砚看见了,商哲栋当然也看见了。
可他全当没有,往那一站,大?有种彻底豁出去的架势。
商哲栋捏紧梁洗砚的手腕,紧到他恨不得自己?的手能变成一副手铐,将这人牢牢地栓在身边,哪也不能去才好。
“你...”梁洗砚皱了下眉,“松开。”
“梁四宝。”商哲栋几乎是咬着牙才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如常,“我是不会?搬走的,在这乖乖等?我不许动,要敢走一步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