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驶于南街上,街边上徐记门口卖玉珠饼的吆喝声传入马车里。今日一整日姚静檀都心神不宁,再听到这声吆喝,似是提醒她,南街到了。
殊定桥,就在南街,就在徐记饼铺对面。
“夫人,三姑娘,已近酉时,街上夜市才起,人来人往的车马难行,许是过路要慢些。”马车外传来月灵的声音。
确实,南街素来繁华,每到此时街道难行。
姚静檀心头又是一抖,对面坐着的姚江雪抬手掀了车窗布帘观了外头景致,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又让姚静檀心都跟着揪起似的。
“徐记,我好久都没吃徐记的玉珠饼了,”姚江雪眼前一亮,丝毫未察觉妹妹的脸色异常,“你是不是也好久没吃了?咱们下车去买些?”
现下的姚静檀哪里敢下车,她生怕向鹿鸣真的就在桥上等她,她本是打定了主意今日一整日都不会现身的。
谁知,偏偏马车被来往人群挡在了此处。
“我不想吃,我就不去了。”
“也好,我下去瞧瞧,你在车上等着。”话毕,姚江雪一人钻出了马车,带着婢女朝徐记铺子行去。
此厢马车里唯剩下姚静檀自己,她微微侧过眼便能瞧见未搭严的马车窗缝,或是可讲,她现在与殊定桥,只隔了一张薄薄的毡帘。
指甲抠着皮肉,有些疼,也是这点疼稍稍能让她冷静一些。
思虑再三,亦或是好奇心驱使,她终于沉下一口气,身子微侧,用指尖儿轻挑了毡帘一角,也仅仅是细长的一角,匆忙的朝外扫了一眼便又做贼似的飞速放下。
这一眼她只看了外头凌乱的风景,旁的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怕什么,明明已经下了决心不会赴约的。
心跳渐渐平息,她再次鼓起勇气掀了毡帘,此次没有像上次一样匆忙放下,而是透过一角警惕而又仔细的瞧看外头。
姚静檀一眼便瞧见殊定桥正中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二人相相隔不算太远,姚静檀甚至将他的眉眼都能瞧看的一清二楚。
向鹿鸣眉目温和如常,单手搭在桥柱之上,静立在冬日最后一抹残阳之下,目光直望向远处,一副平和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长独立的模样如同苍松一棵,与桥头街上来往的形人格格不入。如若一副静画,不由让姚静檀想起两个字‘恬淡’。
那人并未察觉不远处的马车里有人仅挑了一处缝隙观察他,亦不知马车里的人实则悄悄看了他许久。
姚静檀眨巴眨巴眼,最后将帘子放下,展平,最后转过身来,在车里坐的端正笔直。
......
时间磨人又漫长,向鹿鸣自酉时前便一直等在殊定桥上,自夕阳到星夜,眼见着街市上的行人由多渐少,摊位一处接着一处的空荡开来,从繁华到宁静。
吐出的哈气白雾清晰,前两日才下过雪的天气森寒,素来火气旺盛的男子在冰天雪地里冻上几个时辰亦吃不消。
向鹿鸣放眼望去,四周人已经走的干干净净,唯有他孤零零的身影独立于桥上。
眼底的落寞之色浓的近乎化不开,他抬眼望着满天星光之际,耳畔忽然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起先他以为是路人,可那脚步好似就停在他身侧不远处,向鹿鸣一阵恍惚,目珠微动,缓缓扭过头来。
本是一潭死水的目光就在看到来人时一下子泛起光点,似天空星光繁盛。
“静檀。”向鹿鸣喉结微动,因为在此处干巴巴的站立良久,他膝腿有些僵硬,转身时有些不大灵光。不过与现在的惊喜相比,那些又能算得了什么?
对面人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净花夹袄,以狐狸绒毛锁边,底下配碧水色罗裙,白绿搭配在一处,月光下更显纤细婀娜。
姚静檀上下打量眼前人,回想傍晚时她便站在这里,不想此时竟还在。
她唇齿微动,上前一步.......
此时放眼望去,若大的南街似唯剩下他二人,其实不然,就在他们眼下瞧不到的一颗枯树下,有一个人影悄然自树后探处了半个身子,只不过有月色作隐,不细看跟本瞧不见。
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姚静檀的身上,只能瞧见她唇瓣微动,却不知她与向鹿鸣讲说的都是什么。
第59章 卑微忆从前
姚静檀轻慢朝他走来,直到向鹿鸣的面前才将步子停下。
街上朦胧的灯火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却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今日本来在下午时见过他,倒不想他竟果真不等到自己不会离开。
她素来是不想欠旁人人情的,更不想让旁人为了自己做出些什么有损自身的事来,那样她会觉着过意不去。
“你这是做什么?还真在这里等?”她唇齿微动,内心平静,倒不是为得他在此处等她而感动。
向鹿鸣浅笑,不答话,顾不得眼下已经几乎被冻僵的双足,一双眼睛只巴巴的等着她的答案。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声,我不想做什么决定。”姚静檀一叹气,这会儿的向鹿鸣的确让她心慌意乱,“一切需要等我爹的事尘埃落定再说,我爹的事未出结果之前,我不会跟任何人谈婚论嫁。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我爹只顾自己。”
“我现在有太后护着,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你请放心。”
言由至此,向鹿鸣终觉出自己的不妥来,亦知前日的话太过冲动,更是出于对她安危的担忧,本来听说姚家二姑娘之所以可以不受此事的牵连正是因为早已嫁为人妇,这才拼了命的想要将姚静檀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如今来见,是他想错了,大错特错,她来见自己只是出于心软。若当真有男女之情在中,不会到了这个时辰才来。
“对不起静檀,是我狭隘了。”向鹿鸣觉得很惭愧。
“没什么惭愧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世上,除了我家人,真正像你这样关心我的不多。”还有半句话姚静檀并未同他讲出。
他给的爱护,是从前在孟砚泓那里都不曾得到过的。
“你放心,你爹的事我会尽力,今日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往后我也不会再给你添任何烦恼了。”倾谈一番,向鹿鸣的心里似一下子敞亮了许多。
阴雨和晴天,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罢了。
“咱们,还是好朋友吗?”这句话他竟问的小心翼翼。